沈令仪不明白,他为何非得执着于将来莫须有的事情,心底隐约察觉出些许预感,烦不胜烦地敷衍点点头。
陆鸿晏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她。
他宛若幼稚的孩童般,指尖一圈圈缠绕着沈令仪的发丝把玩,唇角勾起毫不遮掩的笑意,喜悦里透着三分苦涩。
何谓贪心?既要江山,亦要美人。
可若沈令仪不肯屈居,陆鸿晏心知如今沉沦的自己,也愿意将龙椅拱手相让给她。
是他的,还是她的,有何要紧?反正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永永远远。
轻柔的丶爱恋的丶万般珍视的亲吻,落在沈令仪的额头。
旁观者清,她既然难以做出抉择,“那便由我来帮阿跃添一把火。”
深夜的东宫,已是闹得人仰马翻。
陆鸿晏在老鼠的血液里动过手脚,不仅仅使其患有极端的毁容毒素,还能够诱发人心底最纯粹的欲-望和冲动。
经历过短暂的晕厥後,沈静姝的理智被寸寸瓦解掉。
她失神的眼眸空洞洞的颇为骇人,持刀利落地捅死看守的宫女,直奔良娣居所而去。
果不其然,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正与别的女人同塌而眠。
世界被扭曲成混沌的色块,只剩太子模糊的轮廓依旧明亮。
沈静姝心底再顾忌不得所谓“明哲保身”的念头,唯有除去赵茉香的冲动强烈叫嚣。
她挥舞着那把带血的小刀,扎进夫君旁边缠绕的灰色雾团里。
雾团尖叫着,很是刺耳,鲜红逐渐侵染这抹灰色混沌。
沈静姝感受到疼痛在身体里乱窜,手掌再也握不住染血的利刃,被老鼠啃噬过的肌肤迸发出难捱的麻痒。
她摔落在地,疯狂地抽搐起来,试图磨灭这种痛苦。
赵茉香虚弱地捂着胸口渗血处,尖刀仍旧深深插在她的血肉里,呼吸都能够撕扯出剧烈的痛苦。
太子连寝衣都来不及披,连忙扯过纱帐将伤处紧紧缠绕止血,扬声呼唤着侍卫前来护驾。
赵茉香疼得说不出话来,转眸愣愣地望着被狠狠甩开的沈静姝。
那位她恨之入骨的太子妃神色癫狂,眼神沉沉得如阎罗可怖,惨白的唇瓣不断翕动着,吐露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此时此刻,太子正专心致志地为她紧缠绷带,因着背对沈静姝的方向,未能及时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赵茉香竭尽全力想出声提醒,喉咙却也由于剧烈的痛楚,呜呜咽咽的吼不出只言片语。
“别怕别怕。”太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怀里,“孤已派人传太医,爱妃不会有事情的。”
话音刚落,手臂却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沈静姝不知何时颤颤巍巍地爬到他身侧,尖牙毫不留情地啃噬他裸-露的肌肤,力道之大似是要扯下太子的皮肉来。
“啪”的巴掌声响起,沈静姝再度被猛力甩开,红肿脸颊旁,齿缝间不断渗出乌黑的血液。
她望向太子的眼神里柔情完全褪去,只剩近乎扭曲的憎恶,瞧着使人不寒而栗。
赵茉香心跳如鼓,再承受不住刺-激昏迷过去。
翌日,太子以身体抱恙为由缺席早朝。紧接着宣称病况日笃,便是夸张的连续半月的告病,甚至宫廷太医们都集体停留在东宫会诊。
外界琢磨不透严防死守的内情消息,幕僚们亦不知太子此举是为何意。
毕竟,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皆不肯落下风。
赵茉香昏昏沉沉地靠在软榻里,即使被太医们会诊捡回一条命来,往後也只能依靠药材吊着血气,茍延残喘着度日。
失宠是必然之事,她心里清清楚楚,所以醒来後赵茉香趁着太子依旧心存怜惜,凄凄惨惨地只求了一件事。
而这件事,便是她馀生所盼所喜的全部。
赵茉香咳嗽好半晌,才在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搀扶里坐起身来。
她轻点下颚,示意着将屋外之人押解进来。
侍卫会意,粗鲁地扯着衣衫褴褛的女人走进殿内。
滚烫的热茶淋在女人的脸颊,沙哑的喉咙旋即发出难听的尖叫声,沈静姝肮脏的发丝凌乱披散,眼球溢着浑浊的狠光。
“太子妃娘娘,您饿不饿啊?”
赵茉香眼神如炬,似要隔空将女人灼穿:“瞧我这记性,快给太子妃赏些吃食吧。”
侍卫卸去拖拽的力道,沈静姝立即瘫软着身躯倒在地面,虚弱地扭动身躯挣扎着。
有灰扑扑的馊馒头抛掷到周围,求生的渴望驱使着她伸出手臂去抓,旋即手背便被侍卫的鞋底用力碾压。
沈静姝顾不得赵茉香是否将她当狗般嘲弄,饥肠辘辘的她已然两日不曾进食,挥舞着伤痕遍布的手臂挣脱开鞋底的禁锢,抓来馒头迅速塞到嘴里。
赵茉香欣赏着对方狼吞虎咽的窘态,似乎能够稍微平缓些胸口伤势的扯痛。
“娘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殿下将你全权交由我来处理,等我伤势稍加缓和,届时便迁居至别苑静养。”赵茉香狭长的眼缝里闪烁着幽寒的光,“沈静姝,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