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委姓张,名烁,体型长得虽比不上体育生高大,但胜在敏捷,爆发力强。
操场上的人立即沸腾,欢呼雀跃地朝他俩围过去,拿了水还不忘感谢他一句:
“烁哥威武!”
“烁哥大气!”
“烁哥我爱你……”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张烁听到毫不犹豫地就要拿回说话人的水,结果被躲了过去。
这还真是渴了有人送水。
江晓天没想着去拿,就坐在阴凉处,等待解放。
等人拿了水都散开,赵新来才小跑过来说:“班长,给你水!”
江晓天看了一眼,问:“你去小卖部了”
赵新来摇摇头:“没有,这是体委给的,说是特意给咱俩留的,还带着冰呢!”
特意留的
江晓天回想了下张烁的资料,家庭情况并不富裕,平日里也很节俭,菜也是能打素的就打素的,怎麽会有多馀的钱请全班喝水。
操场突然扬起一阵风,有些许尘土吹进眼睛里,江晓天眨巴几下,疼痛的眼睛才慢慢缓解,睁开眼时,脑中顿时闪过一丝头绪。
这该不会是……
江晓天拿水的手顿住,然後撤了回去。
赵新来好奇道:“班长,怎麽了?”
“没什麽。”江晓天神色淡淡。
“那怎麽不喝啊?这麽热的天别中暑了!”
赵新来可不懂他的想法,也不管江晓天愿不愿意,拧开瓶盖,直接把水堵在江晓天唇边。
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江晓天下意识拿住,这一接手,就退不回去了。
江晓天拿着水瓶愣了几秒,心想:就一瓶水而已,算不得什麽,万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然後才放心的喝了。
周佳辰走到苏楠身边,两条胳膊搭在围栏上,从二楼往下看,“喝了,这下放心了吧!”
苏楠没说话,手指闲散地敲打栏杆。从这里看操场,视野不算广,甚至可以看清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他莫名想起了去年第一次见到江晓天,少年很白,清瘦得不像话,头发有些微长,有几根碎发遮住眉眼,像极了教学楼边的树苗,努力伸展脆嫩的枝丫;他那时刚休学一年回来,周遭还有学生在打闹,看到这一幕,心想:明明周围都是火热的,偏这人身上是冷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眼扫视,仿佛被冰水淬过,再後来,这人就成了代敬成常挂在嘴边的好学生,亲自送到一班来;不过好学生似乎缺乏一些社交经验,并不懂得如何交朋友,班上四十几个人,除了赵新来和他走得近,别的大多是看不惯他,看不惯的原因苏楠觉得代敬成占大半,毕竟谁家一来就给人冠上班长的职务。看不惯归看不惯,谁也没敢明目张胆的针对,顶多在人家收作业时和人唱反调。
苏楠也很纳闷,明明有课代表,各科老师还是喊江晓天收作业,导致各科的课代表也对他越发不满,江晓天不在乎,让他收作业就收,不交他也不恼;尖子班的学生叛逆归叛逆,该做什麽绝不马虎,除了个别的犟种,江晓天抱着少了三分之一的作业本放到各科老师办公桌上,等老师问起来时,这位好学生一板一眼的回答:“其他的大概没做。”
苏楠一想到江晓天说这话的表情就控制不住要笑。
各科老师听了,当即黑了脸,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把江晓天打发回教室,後面的课可谓是批斗大会,每科老师们上课第一件事就是把没交作业的人揪出来,训斥十分钟再让他们站在教室後面听课。苏楠觉得这个惩罚没什麽意义,毕竟一班这帮人都是厚脸皮,这样做的无异于在每个人的脸皮上轻轻挠了一下,无关痛痒。老师们可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把人从後面赶到外面,连续站两节课,学生们脸皮虽厚,但也经不住衆多目光的剐蹭。其馀学生听说一班的人被罚站了,纷纷看大戏似的来瞅,在配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让这群好学生心理防线崩塌,这样下来,没过两天,这帮子学生再也不折腾,乖乖交作业,顶多交作业时发泄一下脾气,好像这样就能维持自己的底线;江晓天不解,觉得很幼稚。苏楠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位看客,看班长收作业就是他一天枯燥生活的调味剂。
直到有一天,江晓天收化学作业,苏楠和往常一样伸手去桌洞里掏,结果下一秒便顿住。
江晓天看着少年的脸色,虽然没说什麽,但也明白了这作业是收不上来了,他利落转身,苏楠下意识把人叫住,说:“我说我忘带了你信吗?”
“信!”江晓天从不逞口舌之快,况且他交与不交对自己没什麽区别。
苏楠听他这样说还是心里没底,果不其然,下节课就是两节化学课,苏楠不负衆望地被拎起来,单独站到教室外。
苏楠把书本放到围栏上,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第一次理解了什麽叫‘气急而笑’。自从各科老师们整顿之後,班里已经没有刺头不听班长的话了,所以,苏楠来这一出全班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背地里还在讨论,这下子苏楠该和江晓天反目成仇了。
苏楠觉得这些人语文没学好,什麽叫反目成仇他和他们的班长话没说过一句怎麽能叫反目成仇呢,不对,收作业时刚说过话的,说过话也不能叫反目成仇啊。
那时候刚开学没多久,九月天气依然火热,苏楠擡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望着毒辣的太阳,觉得有什麽东西在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