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瓷又问道:“长得好看麽?”
谢枕川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也未厚颜到自卖自夸的地步,迟疑片刻道:“此事见仁见智,不过尚未听闻有说不好的。”
“那家境如何,可愿入赘呢?”
……谢枕川避过此题不答,循循善诱道:“阿瓷也不必将条件设得如此刻板,总能找到两全其美之法。须知凡事有利有弊,入赘虽有入赘的好处,可亦有入赘的难处。”
梨瓷看着他,眼神懵懂,“有什麽难处呢?”
到这时,南玄总算是听出来了,难就难在世子不愿。
“若是阿瓷不急的话,此事容後再议罢,”谢枕川懒洋洋起身,在梨瓷相对的石凳上坐下,不慌不忙道:“我倒是有一桩难事,要向阿瓷请教。”
难得见谢枕川朝自己请教事情,梨瓷成功被他转移走了注意力,总算是直起身来,用手托着下巴,“什麽事呀?”
“阿瓷不是与集贤书斋的徐掌柜相识麽,上次七夕夜,你救下她家女儿,她还未来得及拜谢,书斋与科举弊案有些牵涉,我原本是要带再去拜访的,”谢枕川修长手指轻点了点石桌,作出犹疑之色,“只是近日,濯影司又查探出了徐家的些许私事,我有些拿不准主意。”
梨瓷无意打探别人的私事,只是见他说与科举一案有关,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谢枕川将此事娓娓道来,“徐玉轩入赘徐家十馀年之久,不仅改了妻姓,对外操持书斋事务,对内打理徐家家务,夫妻十馀年,感情一直很好。”
梨瓷也点点头,语气艳羡道:“我初次去集贤书斋时,便看见徐先生一边给徐掌柜倒水,又一边抱着徐书翠哄她玩儿,还在柜台帮忙打算盘。”
谢枕川似乎看出她所想,不以为意道:“无论入赘与否,照顾妻儿丶兴家立业,本就是为人夫丶为人父者义不容辞之事。”
他试着想象了一番,不外乎是一边带小孩丶一边煮糖水,再顺便批阅文书,只觉得游刃有馀,惟有诏狱中阴冷潮湿,自己前去刑讯时还是将孩子扔在家里的好。
梨瓷以手托腮,还沉浸在对徐先生一时失足辜负了徐掌柜的惋惜之中,未曾留意他说了什麽,又道:“我当时还向徐掌柜请教了她是如何招赘的,听闻她与徐先生是白手起家,妇唱夫随,一路走来颇为不易,可惜徐先生一着不慎,便落得个满盘皆输。”
“徐玉轩可不是一着不慎,”谢枕川有意让梨瓷见识人间险恶,语重心长地朝她揭穿此人的真面目,“此人狼子野心,假借书斋账目掩盖科举弊案行贿往来,表面与徐掌柜夫妻恩爱,实则在老家附近置了一房外室,还与那名外室育有一子,改回了他的本姓。”
梨瓷的一双眼睛瞪得提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会不会是误会了,徐先生与徐掌柜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他平日里斯文儒雅,待人和善,看起来不会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怀疑起来,毕竟她看人的眼光就是不太准,方才还有三名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呢。
谢枕川不答,只是微微弯了弯唇,眼含深意地看着她,“入赘也不过是一纸文书,如何束缚得住人心?”
她垂头丧气地问道:“那什麽才是可信的呢?”
谢枕川凝眸看着她,并不作答,只是取来石桌一旁的茶具,执起瓷胎画珐琅花蝶纹茶壶,为她沏了一盏杏黄色的茶汤,“这是去年雪後采的白毫银针,毫香悠长,绵甜清爽,配这玉杏吃再好不过。”
茶汤冰冰凉,是用山泉冷泡三个时辰而成,也正是此时方得泡好。
梨瓷只当他也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麽,低头抿了一口清甜的茶汤,不再追问,只是道:“那谢大人所说的难事是什麽呢?”
若是能让谢枕川都觉得犯难,想来自己也不会觉得简单的。
“徐玉轩手中握有科举弊案最为关键的证据,就连幕後主使也不知他藏在何处,”谢枕川亦为自己倒了一盏白毫银针,啜饮一口,徐徐道:“徐掌柜与他是多年夫妻,又是书斋掌柜,多半知道些许线索,只是一直不肯配合。”
“自徐书翠七夕那夜走失过後,徐掌柜已然成了惊弓之鸟,行坐不安,神思恍惚,濯影司更难自她口中询问此事了。如今既已查明徐玉轩外室之事,我有意向徐掌柜说明此事,兴许能使其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但此事对她而言恐怕是雪上加霜,亦不敢轻易告知。你既然与她相识,又对她女儿有恩,由你出面劝解,或许更为妥当。”
话虽如此,但他对此事并不报以希望,不过是寻个由头,让梨瓷探悉这赘婚弊病罢了。
毕竟徐玉轩狡兔三窟,与徐掌柜貌合神离,怎会将身家性命托付于她?
在谢枕川看来,此人贪财好利丶背信弃义,落到今日田地也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但若是能借此事让梨瓷对入赘之事改观,自己倒也可以高擡贵手,留徐玉轩一个全尸。
梨瓷想了想,点头应下了此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婚後,书房。
炉上小火吊着梨汤,隐隐散发出糊味儿,桌上文书堆得满满当当,杂乱无章。
小谢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颇为嫌弃地将手舞足蹈的小小谢从一滩墨汁中拎出来,色厉内荏地训斥道:“你若是再敢吵闹,我就把你扔到诏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