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我就重点培养他?”
朱长乐点头:“把人带出来,也能帮我们做点事。记住,自今年起,我们就是双面人,要哄好南京,也要哄好重庆。”
“长官放心,时文虽只绵薄之力,必然忠心事主!”
杨时文一改素日冷淡,铿锵有力说出热血之言。朱长乐倒有点意外,没等他表示什麽,勤务兵在门外通传:“长官,面条做好了。”
“走,去吃。”朱长乐欣然起身,“沾你的光,我这个吃过午饭的,也能再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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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谷冰到档案小院报到,果然看见十来个人往空屋搬柜子沙发,温夕岚正站在廊下观望。
谷冰理了理衣裳,走上前含笑唤道:“温秘书,早上好。”
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人显得更精神了,只是脸上还带着伤,一道淤紫擦过面颊,从耳後直扫到脖颈上。在温夕岚眼里,他这样子很像风雨後挺拔的小树苗,显得笔直干净。
昨天记录审讯时,温夕岚能看出杨时文对谷冰的欣赏,如果要争取谷冰,就要和杨时文交手,一想到对方是中统老牌特工,她有些没底。
放弃算了,总之也没有开始。温夕岚想,组织力量薄弱,最要紧的是保存自己。
但是现在,当晨阳洒在谷冰身上,把他的新鲜清透捧到温夕岚面前时,她又後悔了。放任谷冰踏入浑浊腐朽之地,让他成为下一个孙照野或者杨时文,这让温夕岚想到就痛心。
“早上好。”她于是亲和地回应,“你很厉害,顺昌货栈果然爆炸了!我当时不相信你,真对不起!”
“不!不!”谷冰连忙说,“那种情况谁也出不去,但是温秘书说得对,有些事只能交给命运。”
“那麽,命运给出的答复,你还满意吗?”
温夕岚今天穿着蓝灰云纹旗袍,领口有一圈梅花形的水钻,比起她素日的低调,这已经算是亮色了。约略的亮色就显出她的活泼来,仿佛带着能照入心底的阳光。
谷冰受到感染,说:“挺满意的。”
“那就好。以後需要命运给答复前,都来问问我,我这人运气好,说不准能把坏的变成好的。”
这样的温夕岚根本不是风言风语里的怪癖之人,谷冰觉得她很可爱,不由绽开笑容说:“好!”
话说到这里,便有人在身後道:“聊什麽呢?说得这麽开心!”
温夕岚和谷冰同时转眸,看见杨时文拎着公文包走过来。他依旧面色严肃,但今天的严肃和昨天不一样,带着鲜亮的精气神,不像昨天,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谷冰赶紧来接公文包。杨时文任由他拿去,却向温夕岚道:“温秘书,我昨天听孙主任说起才知道,原来赵思泉是你舅舅!他和我是校友,你知道吗?”
温夕岚茫然摇头。
“我们都是中央大学的,他读经济系,我读历史系。”杨时文笑道,“有什麽难处只管说,我去敲打孙照野。”
“没有难处,孙主任待我很好。”温夕岚和婉答道。
杨时文点了点头,转而招呼谷冰:“走,去看看办公室。”
经过布置,原本的空屋满满当当,办公桌丶文件柜丶沙发丶会议桌丶茶水柜等等一应俱全,墙角还放着扇形的高脚花几,搁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粉荷。
杨时文拨弄着荷花,漫不经心问谷冰:“在同温秘书说什麽?”
“昨天我猜到顺昌货栈有炸弹,消息传递不出去,我急得不行,温秘书安慰了几句,因此说一声感谢。”
“她怎麽安慰你的?”
“她说我能想到的破绽,专员也一定能想到。她还说,该尽力的都尽力了,结果就等命运安排吧。”
杨时文心绪跳动,暗想温夕岚的“命运论”虽然无稽,但前面那句逻辑正确,谷冰都能想到的破绽,杨时文为何想不到?
所以,温夕岚都能看到的问题,孙照野必然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