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怡说想要一匹白色的马,谢旻允嘴上嫌她事多,说什麽下次还怕成这样,他就不教了。
其实却心很软,一面说她胆小,一面将缰绳牵得更紧丶让马走得更慢一些。
白色的小马如今长大了,时常温顺地蹭她手心。
“闹疫病时我在军中帮忙。”温怡低头笑,“那时候还有许多人看不上哥哥,他就一直跟着我,生怕有人真的欺负我,还同我要过折磨人的药方……想哄我又嘴硬,就送医书和胭脂,还被胭脂铺的老板给骗了。不过後来,他好像真的学会怎麽挑胭脂了。”
陆文茵安静地听着。
温怡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垂眸沉默下来。
谢旻允并不是一个做什麽都会说的人,但温怡依然能清晰地感受他的关心和偏爱。
他对她总是很有耐心。
他会耐着性子陪她看医书,会在夜色里带她溜出去玩,还会在百忙之中回家陪她吃一顿饭。
她在青州,被逼得没有办法,他让白微告诉她:有什麽事他可以承担,要她照顾好自己。
可温怡也明白,流言蜚语有时更甚于刀光剑影,她不能将他置于那样为难的境地。
所以他们究竟该怪谁呢?
沧州的风雪里,温怡其实是心软的。每一封写了又烧的信,都是她的眷恋不舍和举棋不定。
沧州的那个除夕夜里,温怡擡头看着烟花绽开,也知道他的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他,她并没有生气,她看过他寄来的每一封信。
她为什麽没有说呢?
他们都没有做错事。
可能真的如人所言,只是真的不合适吧。
“当初很多人劝过我,也劝过他,可有些南墙自己不去撞是不知道疼的。”温怡轻声说,“……我是个自私的人。”
她再一次说出这句话。
陆文茵这次没有反驳,看着她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难过。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温怡稍顿,“如果他决定要当一个这样的谢侯爷,那就不再是我曾经喜欢的人了,也不再需要我了。”
“我明白,但有件事你说错了。”陆文茵说,“他一直需要你。”
“如今这样的情形,一个大家闺秀会更好吧。”
陆文茵没有反驳:“他们在祠堂。”
温怡推开门,陆文茵忽然叫住她:“作为长嫂,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作为朋友,我祝你前路坦荡。”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陆文茵说,“别做让自己後悔的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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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烛火点得很亮,灯火通明。祭拜过後,谢旻允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知予便留下来陪他。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风吹熄了两盏灯,火光跟着明灭。
“今日是除夕。”谢知予说,“你该去陪弟妹守岁。”
谢旻允笑了声,忽然没头没尾道:“……我太了解她了。”
谢知予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问:“什麽?”
谢旻允没有回答,很久才说:“大哥去陪嫂嫂吧。”
“你看看自己现在什麽样子。”谢知予想骂他几句,终究没忍心,“父亲看到了,不会高兴的。”
“我知道。”谢旻允擡头望着牌位,“我只是在想,他会不会怪我?”
谢知予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是啊,父亲怎麽会怪他呢?他从小就爱闯祸,大的小的都一箩筐,父亲虽然生气,一时揍他一时要他跪祠堂,但总会替他善後,教他该怎麽做。
他在书房找到了自己那封家书——他的第一场胜仗,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