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男人笑着“喵呜”一声,一团黑色的影从房梁上跃下,不偏不倚掉进勾白云的怀中。
勾白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半岁左右的狸奴,毛色黑亮软滑,只有额头有道月牙状的雪色。两只金棕色的瞳炯炯有神,直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送我一只狸奴?我刚才没讲清楚吗,我要出去几个月。”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怀里的小家夥,“那你就带着它呗,它性子很好的,和我一样。”
那只小猫像是为了证明男人所言不虚,乖巧地用头在勾白云怀里蹭了蹭,把一件芍药争春的肚兜拱得皱皱巴巴,里面的丰满也随之掀起一阵浪涌。
“一样的好色。”勾白云细长的指头戳了戳小猫额上的月牙。
“好色有什麽不好,难道你喜欢‘美人独在空房宿,空赐罗衣不赐恩’?它还没名呢,你给它取一个,都说有名的活物好养。”
“我才不要,”勾白云把小黑猫轻轻放到地上,“起了名,就丢不开了。”
“听到没有,娘亲想把你丢开哩,”男人假意同小猫说话,一转头又把勾白云扑到了枕上,“真的不要?”
“不要。我要走了,你起开。。。。。。头发又给我弄乱了。。。。。。”
苴兰城西的西山诸峰中数华亭人烟最盛,皆因此处有座天龙大寺。该寺始建于武建年间,历经几代政权变更,香火始终鼎盛不衰。
相比起来旁边三华峰就冷清得多了。同样是山花满野,因为人来的少,这边的都显得要饱满一些。
山中林壑幽奇,白云深处藏着一座小寺,舍繁就简按照山名唤作三华寺。寺庙小巧利落,几株参天古柏正好掩住寺门,不到近处都难发现还有这处幽静佛地。
此时寺中一株九心紫袍开得正盛,但除去繁花宝树莫说香客,就是僧人都不见一个。正殿中有时断时续的木鱼声隐隐传来,踏进殿门便见右侧蒲团上跪坐一个络腮须的高壮和尚,手敲木鱼阖眼诵经。正面端坐的是低眉菩萨,侧伴青灯的却是一尊怒目金刚。
“念往生咒就能消你业障吗?”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殿身檐柱的阴影里走出来,却不做小沙弥的打扮。眉眼举止都透着稚气,偏偏把话说得冰冷。
“但求心安。”
“心安?一人茍活谈何心安。”
和尚掀了下眼皮,淡淡问道:“你过来就是同我说这个?”
少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叹了口气,“前几天下大雨把後舍的一片房顶冲坏了,要修。”
悬在木鱼上的锤子停住,和尚沉默了一息,才道:“还有别处要修吗?”
“没有。不过天气暖了,大孩子们要做身新衣裳,小的几个倒是可以将就去年换下的。”
“知道了。既然要做新衣就大家都做,过几天我把钱送过来。”
眼看任务完成,少年也不想同他多说,踏过门槛就出了大殿。刚走到檐下,便听到一声清亮的啸声,不由得擡头望了望天。
殿里的人也循声出来,站在少年身後往城中方向眺望。之前在殿中盘跪已见其高大,现在人站起来更显魁梧。少年与他并肩而立,仿佛是飞在金翅大鹏旁的小云雀。
察觉到他到了身後,少年下意识错开身子,擡脚就要跑,却被他拎着後领抓回来。
“我要出趟远门。钱送来後,省着点花。若有急事,你知道去哪里找人。”
还是那张掉了漆的方桌,雷十二和喜喜一人一边趴在桌上。
“木叶什麽时候吹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
雷十二两个指头捏了捏眉心,一个个的,越发出息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陀鱼甩着大袖阔步进来。人刚坐定,勾白云袅袅娜娜紧随其後,怀里还抱了只黑得发亮的狸奴。
“哪里来的猫儿?”喜喜贪玩,又好这些萌宠活物,说着话就从勾白云手里把黑猫接过去戏逗。
“以後这是要带着它干活?”雷十二冷面冷语,却还是伸手去呼撸了一下猫儿的脑袋。
勾白云知道她说话向来如此也不在意,只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道:“干活儿?那是改主意了?”
“嗯,改了。”雷十二也不拐弯抹角。
勾白云和喜喜又望向陀鱼,之前只有他出言反对,这下便是在问“你怎麽说”。野和尚眸中黯了一下,“接便接了,不过工钱我要预支一部分。”
雷十二拿出先前那张三百两的银票,递给勾白云,“把票兑了,还是老规矩,你来分。”
“哪天出发?我好采办。”勾白云接了银票,胡乱塞进鼓鼓的前胸里。
雷十二虚着眼睛,仿佛看向远处。“走这一趟,还要叫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