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箭雨之後不过只给了他们片刻喘息之机,第二波紧接而至。但是这波的箭矢同之前又有不同,刚落地触到硬物便自行燃烧起来。
方才还是一片寂静的客栈终于有了动静,低呼声丶脚步声丶破窗声和木料燃烧的哔驳声夹杂在一起。显然,这箭雨不单落在了这间房内。
雷十二背倚着方桌喘了口气,然後纵身跃过两处燃火落到了勾白云身边。她探出头望向窗台下的鹿拾光,冲他用两指先往下点了点又指指屋顶。
鹿拾光点点头,屈起两指压在唇上打了声呼哨,然後用手势倒数了三个数。当比到“一”之後,两条长鞭一起挥向顶格,竟将屋顶打出了一个一尺多宽的打洞。
鹿拾光等鞭落下,抖抖手腕又将鞭挥出缠在房梁上,借力一跃,从洞口跳到了屋顶。
等听到鹿拾光平稳落在屋瓦上的声响,雷十二也同他方才一般甩出长鞭缠住房梁,另一只手搂住了勾白云的腰,脚下一垫,低喝一声“走”,跃起之时勾白云还不忘一把抓起了榻上的包袱。
三个人上了屋顶後矮下身形,匍匐在屋顶观察。飞箭是从正东方向百尺之外的屋顶射出的,此时箭手已经撤离。而面东的这一排房间已经烧起来了,赤焰把东边这片照得皑皑生亮,火光之中有人影绰绰,在往外逃离。
布瓦在火焰的炙烤下已经开始升温,鹿拾光探出头想要察看下面情形。突然有木叶声从西面传来,鹿拾光招呼趴在不远处的雷丶勾二人,“这边。”
三个人起身快速在屋顶奔跑起来,到了靠近西檐的地方往下一看,喜喜骑着那匹黑白相间的花斑马跑在最前头,黄丶黑丶赤三匹马紧跟其後。
他们自动排成一列,沿着房檐跟着马匹行进的方向跑动起来。近到垂脊飞檐的位置,三人像是麻鸭入水,一个接一个飞身而下,正正落在奔驰的骏马背上,疾驰着朝东北方向奔去。
城东有一座土地庙,在寺祠衆多的六凉城中显得庙门不高,香火不旺。平日里只是附近居民自发前来清扫上供,并无专职庙祝管理,到了夜里便只剩下供奉的福德正神。
土地庙离雷十二他们投宿的客栈骑马不过一盏茶的路程。他们趁着客栈着火,附近一片兵荒马乱才得以骑马逃脱。不过宵禁期间在城中纵马并不安全,此时雨还在落城门未开,必须赶紧找个地方暂时安顿。
而这土地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马匹被拴在庙前的一棵柿花树下,鬃毛已经淋湿,胡乱搭在皮上,任是能日行千里的骏骁也显得落魄不堪。
主人们也没好多少。
虽然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点,但雷十二他们身上的衣袍还是湿了大半。其他几人穿的粗布还稍好,勾白云那轻薄的绸衣被水一浸,半隐半透贴住肌肤,连里面的紧身小衣都显山露水起来。
“先进去把衣服换了。”
雷十二把不大的庙间让给了勾白云,同鹿拾光丶喜喜一齐站在外面的檐下背身朝外。
喜喜用手抹了抹头上湿发,看一左一右两人先用手掸掸两肩又抖抖前襟,行动如出一辙,不禁啧啧两声。
“怎麽?”雷十二闻声斜眼过来。
“没什麽,就想起那句话怎麽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师门。”喜喜嬉皮笑脸地道。
再说勾白云抱着包袱进了庙中,看里面不过一间宽九尺长丈五的小殿,供着一对土地公婆。前面一张供桌,两只蒲垫,再无其他,进门一眼就能看尽。
她笑嘻嘻冲土地菩萨行了个礼,道声“菩萨,得罪”,便走到侧边面朝墙壁开始解衣。
刚把外衫从从身上褪下来,突然大叫一声“哎呀!”
外面三人听到里面动静都连忙转头。却见罗衫半褪的勾白云已经快步走了出来,面色有些懊恼地道,“完了,我把丑奴儿丢了。”
喜喜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白云姐,你去哪儿啊?”
“回客栈。”
“我瞅那黑猫挺机灵的,说不定自己就跑出来了。现在那边人多眼杂。”鹿拾光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又重新转过头拾捯打湿的衣袍。
喜喜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丑奴儿那麽聪明,不会有事儿的。等天亮了我陪你去找。”
雷十二一言不发看着她,在那桃花面上看到了一丝初遇时相似的神色,叹了口气道:“穿成这样去?消停点吧。”说完就冲进了细雨中。
她刚跑到柿花树下准备解拴马的缰绳,听见有车轮滚动,擡头一瞧,只见薄薄的雨雾中有一辆马车驶来。驾车的人头戴斗笠,大袖宽袍,正是前来同他们会合的陀鱼。
陀鱼勒住马辔,将车停到了雷十二身边。
“去哪儿?”
“替银算盘回客栈找猫。”雷十二语气有些不善,这个当口返回火场去寻一只猫,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唐。
“不用去了,猫在车上。”
“车上?”雷十二说着话已经转到了马车後面。
为了方便装货,这辆马车特意在後面也开了门扇。雷十二向外打开门扇,撂起帘布,一团黑影窜出来扑到她身上。
雷十二伸手接住那跃出的丑奴儿,却发现车厢的棺木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