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你可知道咱们这里有能处理尸体防腐的人吗?”
那相师在人前对阿识尔倒是毕恭毕敬,微微低着身子回话道:“倒是有那麽一个人,不过……”
“不过什麽?”
“他住在凸格葬洞里。”
听他说到这个地方,阿识尔面上露出了难色。雷十二不解问道:“那葬洞怎麽了?是很难走吗?”
“凸格葬洞在生蛮的领地里,我们刚杀了他们那麽多人,头领的人头还悬在寨子前面的旗杆上呢。如果过去……”
“只要将路线画个图给我们,你们无需出面。昨夜进攻的蛮子不是被土司都干掉了吗,应该没人认得我们。”
“听起来倒是可行,”阿识尔转头吩咐阿诺,“你给他们画个图,再给他们备些痋丹。”
“痋丹?”
雷十二知道蛇丹,野菁之中毒虫衆多,当地苗人便用克制蛇虫的草药制了丹丸,经过长蛇聚集的地区时含在口中可使避之。但这个痋丹却没听说过。
“去葬洞要沿凸格河逆行一段,河道中生有一种痋虫,腹大如斗,异常凶猛,以吸食精血为生。这种虫子对汗液的味道特别敏感,这个痋丹虽然不能降制那虫子,但是可以降低你们的体温,掩盖体味,你们只要不主动去侵扰它们,就能安全通过。”
阿诺一边解释一边已经迅速画好了一张地图,他将地图递给雷十二的时候又指着其中一处叮嘱,“这片密林有五步蛇,也需小心。痋丹备好之後会叫人给你们送去。”
雷十二将地图叠好放在袖袋中,冲他们二人道了声谢後就欲离开,却被阿识尔拦住。阿识尔冲阿诺使了个眼神,阿诺会意退出了房间。
等房中只剩下她和雷十二两人时,阿识尔才开口问道:“你可听说过帕奇氏?”
“听我师父偶尔说起过一点。说是黔东部落里的一个神秘氏族,擅长巫蛊之术。”
“帕奇在当地方言里其实是‘巫女之家’的意思。族中如果有女婴降生,就会授之以巫蛊和药理之术,培养为巫女送往各个部落。如果降生的是男婴,则会改作雷姓,然後送走。”
雷十二的眉头皱了起来,“雷姓?我这个雷?”
“没错,你这个雷。雷文玉的雷,”
雷文玉正是雷十二师父的大名。从她记事起便相依为命的师父。她的姓,是他给的;她的名,是他取的。
“你的意思,我师父是巫女之家的人。”
“我可没这麽说啊,”阿识尔笑着把自己摘干净,“只是把我打听到的告诉你。对了,据说帕奇氏有个神奇的血缘传承,叫‘女忆苦,男享甜’,说是氏族中女血是苦的,男血则是甜腥味儿。”
“有意思。”雷十二嘴角一翘,也跟着笑了。“土司最近可有什麽想要的货,等我走完这一趟,可以帮你寻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阿识尔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表情,“听说东阿的傅致胶乃是安胎良药,不如给我弄点那个来。”
“这药丸真的能避痋虫吗?”喜喜用两个手指夹着一粒桐子大小的药丸对着阳光照看。
那药丸外面裹着一层蜡封,在日光照射下里面隐隐透出淡绿的颜色。把它凑到鼻下,可以闻出一股艾草的清香。
“不知道,”雷十二嘴里敷衍着他,手上挥动鞭子将杂生的荆棘藤蔓打开,清扫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
“我只听说过痋术,说是将痋引种在活人体内,它会在人体里不停地生出虫卵,几天之内,人的血肉和内脏就会被虫子吃光。不知道那河里地痋虫是这样来的不。”
“你要是太闲,可以帮我一起开道。”
“我想帮你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啊,不如我去换鹿大哥过来。”喜喜说着转身往队尾跑去。
这片荆棘地是去往凸格葬洞的一段近路,荆棘丛生,藤蔓纠缠。带有尖刺的枝干坚硬而尖锐,仿佛是一支支利刃随时准备刺破入侵者的皮肤。藤蔓则像是大地的触手,紧紧地缠绕在树木和岩石上,形成了一个个复杂的迷宫。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光影交错的区域。在这些光影之间,荆棘和藤蔓的影子摇曳不定,仿佛是一群幽灵在游荡。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叶的气息,湿闷又压抑。偶尔有风吹过,带起了藤枝间的湿气,闷闷地仿佛在低声呜咽。
眨眼的功夫鹿拾光便从殿後的位置换上前来。他一言不发,挥动鞭子径直往前。他仗着皮糙肉厚,被荆棘的细小尖刺划伤也不在意,很快就走到了雷十二前面。
突然手背一阵刺痛,鹿拾光低头一看,只见手背一二掌骨之间的位置上爬了一只透明的虫子,体内汩血流动清晰可见,此时已有半个身子扎进了他的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