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他的情,留在楚王宫侍奉他一辈子吗?成为他後宫中衆多女人中的一个吗?眼睁睁看别的女子怀上他的孩子,她也成为他其中某个孩子的母亲吗?从此被牵绊,守着一个卑微的念想过活。
就因为他喜欢她?
她不愿意!
他喜欢她的身子,他得到过。
她的心,她要自己守护。
她要报的仇,要报的恩,都是她个人的事,她要亲手去做。就像喜妹说过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
“你和鹂阿姊是怎麽到洛邑来的?”喜妹好奇的问。
阿姮收起纷乱的心绪,跟喜妹慢慢道来。
她和鹂阿姊碰面後,蔡侯派了寺人来接应阿姊,被隗姬察觉。在隗姬的百般阻挠下,她们没有能够回蔡国都城。蔡侯的寺人将她们悄悄送来洛邑。
没过多久,蔡侯为了和鹂阿姊幽会,打着觐见天子的名义也来了洛邑。很快,阿姊获宠,被蔡侯封为侧夫人。
因为阿姊的关系,她又一次觐见一位国君,本来还有些忐忑。蔡侯对她倒算得上和颜悦色。他对她说:“你是阿鹂的姊妹,是申叔偃的朋友,就是寡人的贵客。”
有了阿姊的照拂,她在洛邑的日子和卿族贵女几乎没有分别。
“蔡侯为人和善,你和成大夫不用怕他。一切都有鹂阿姊。你不晓得,我阿姊很会哄蔡侯开心。”阿姮笑着摇了摇头。
阿姊对待蔡侯的那一套,说是欺瞒哄骗,也不为过。让阿姮有时候都为阿姊感到心虚。
见到蔡侯以後,她才明白鹂阿姊当初为什麽会选择回来。
蔡侯和楚王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蔡侯性情软弱,缺乏主见。在蔡都时,他被隗姬吵得日夜忧愁,又甚为惧怕景梁身後的楚王,甚至连寻常的楚人都害怕。
鹂阿姊在这个时候毅然从楚国回到他身边,将他奉若神明,满怀柔情的仰慕他敬爱他,让他感到自己也拥有了男子的气概和胆量。
美人不愿侍奉楚王,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蔡侯的虚荣心从阿姊身上得到极大的满足。
阿姊对待蔡侯的种种,阿姮偶有旁观,时常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从阿姊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当初她对楚王的那些掺杂在真心里的虚情假意,不也是如此麽?
对他,似乎有些不公平。
等他结束讨伐东夷的征战回到郢都,她给他带去的震惊和怒气,只会变成他唇边的一丝嗤笑。
骄傲如他,不会屑于她这样的女人。
“杀害你父母和邻人一家的盗寇,抓住了麽?”喜妹小心翼翼的问。
阿姮点头,说:“申先生叫他的侄儿缉拿到那几个凶徒,都关在蔡都的大牢里。前些日子,申先生托人从晋国给蔡侯带来一封信,本来等我回去後就将那几人斩首。
“隗姬因为隗蹇的事,同蔡侯大闹。蔡侯要做什麽,她就买通朝中大夫对着干。那几个人在牢里筹了赎金贿赂隗姬,险些被她从死牢里放出来。蔡侯没法子,申先生的侄儿本来在洛邑办事,只得又回去一趟,将那几人严加看管起来。”
她到洛邑来的时候,不巧没有见到申先生那个叫申无缺的侄子。否则,好歹要去谢谢人家。
“想要办成一件事,总是不容易。还好,有申叔偃帮你。”喜妹听她说完,叹了口气,又絮絮的说起她和兄长这一路的见闻轶事。
他们兄妹二人本来比阿姮走得早,到汉水的时候,回老宅呆了些日子,所以到洛邑比阿姮还要晚。
“你知道吗,我们在路上好巧不巧的碰到仲其轸,你不认得?他是仲其箕的弟弟,本来是大王的两广侍卫。申叔偃作为客卿出使晋国的时候,就是仲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我和兄长在路上见到他的时候,当时与他同去的二十个王卒,只剩下五个人。也不晓得他们在晋国遭遇了什麽!还好他从晋国取回了蔡侯本应给大王的贺礼,总算完成了大王的使命。
“我兄长跟他说,国君率大军出征东夷去了,他便改道前往庸地去回复王命。想当初他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日子,雪後初晴,冬去春来,一年就这麽过去了!”
喜妹心生感叹,阿姮默默的听着。
从她随使团到楚国,被献给楚王,也是一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