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其珍在他对面落座,瞟了眼手边的杯子,却没有动。
只冷凝着脸,静默看他。
秦应忱面不改色,依着她的心意,直接进入正题。他递过来一份协议。
叶其珍没有一丝犹豫地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後,挥笔签上了名字。
咖啡热溢蒸腾的奶甜涩苦香气中,她低着头,听见他问:
“不看一看吗?”
何其熟悉。
当初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在开往民政局的路上,桌板上,签下了由他递来的协议。
她,而他的问句,也与此刻如出一辙:
“不先看看麽?”
叶其珍觉得十分可笑。
婚前协议,施舍她多少丶防备她多少,还岂有她半分商榷的馀地?既如此,她看与不看又有什麽区别?
可笑她也曾自以为两心相悦,到头来,还不是同样的处境丶同样的光景?
她忽地觉得厌倦,理:
“是婚前协议补充协议。”
叶其珍擡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见他薄唇轻啓:
“婚前协议,所有内容作废。”
“我名下所有财産,分你一半。”
他似乎没有注意她的怔愣,打开手边的文件袋,一样一样地摆在她面前。
“这里是归你的三处房産,银泰那套,你住得熟悉,月坛一套,离金融街近,不管你将来工作在国贸还是金融街,都有方便的住处,还有一处是温榆河附近的别墅……”
叶其珍半垂着眸,静静看着桌上的文件,脸色无甚波动,桌下交扣的双手却无声攥紧。
秦应忱声音依然平静,继续把东西放到她面前。
“车子一辆奔驰,一辆欧陆,车牌分别是你阴历和阳历生日。都是你的名字。”
“至于股权,就先不给你了,毕竟你工作未定,万一涉及……公家,持有股权不好处理。”
“我已经折算成了现金,”他推过来一张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至于之前给你的,是我为你在苏黎世私行设的信托基金,每年有五百万左右固定流水,你先花着,不够的话也可以支取本金……”
“够了,”叶其珍打断他,深吸一口气。
“多谢秦公子的施舍,现在可以办离婚手续了吗?”
秦应忱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像近午日光般温煦,又像藏着幽深难言的暗涌。
像要最後描画她面容的每一寸。
终于,秦应忱开口:
“好。”
两人领离婚证的过程,如同当时领结婚证时一样,收到了诸多无声侧目。
叶其珍险些扯出笑来,笑这两次进民政局,竟都是这样行将就木的姿态。
离婚证拿到手里,同样艳红的颜色,却不同于结婚证的红。
後者在烫金自下熠熠生光,前者,便是这朱砂痣黯淡成蚊子血的模样。
饶是心脏已麻木成一块死肉,这一瞬间,仍不免一阵刺痛。
她很快塞进包里,不再多看一眼。
“珍珍。”
秦应忱叫住擡步就欲往外走的人,假装看不见她一双漂亮琥珀瞳中,堪称冷峻的抗拒。
“闻路远不是个良人,”他的手不知何时已蜷握成拳,语气无端滞涩:
“他注定不会在京城发展太远,往後大概率是要南下的,你生长在京城,不要为了他背井离乡。”
叶其珍抑住了想笑的冲动,只是唇角讽意难掩:
“秦公子这句忠心劝告我担不起,恕我直言,你挑选伴侣的眼光又好到哪里去?”
秦应忱却不说话了,温淡半垂看向她的眼眸中,似无奈,又似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