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黑眸,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一个孩子看着母亲的眼神。
那种带着祈求,希望你赏给她一个笑脸的眼神。
那种带着渴望,希望你能抱一抱她的眼神。
那种带着委屈,希望你说话的语气能温柔一点的眼神。
……
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王春梅伸手拭去她额头上的细汗,“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又用掌心拍了拍纪冰的脸,“你错在,不该跟那家人走得太近,他们会带坏你的。”
纪冰别开头,躲避她的手。
王春梅松开手,“你看,你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那家人肯定教你什麽了吧,可惜,你还太嫩了,不知道收敛情绪。”
她搓了搓手掌,继续道:“我想想,你大概是什麽时候露出马脚的呢?应该是从那次你不吃我给你留的饭,说在外面吃过了,跟谁吃的?那个瞎子?之前我还在怀疑,但那次我确定了。”
纪冰盯着她,挣扎了下,呜呜两声。
“你是想问为什麽?”王春梅看着她,说:“这就要问你了,你想干什麽?每次出去都是去那家,找那个瞎子吧,可你为什麽要瞒着我?你在谋划什麽?逃走?离开这个家?还是成为那家的人?”
说到这,王春梅又笑起来,“人家看得上你吗?你就上赶着去巴结,人家要真对你好,怎麽没见给你买几身新衣服,你怎麽不叫人家妈?”
“我养了你十几年,也没见你对我这麽亲近过,怎麽?我对你不好吗?人家勾勾手指头,你就犯贱,过去舔。”她屈指敲了敲纪冰的头,“你说你跟一条贱狗有什麽区别?”
纪冰的牙根都快咬碎了,冷漠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她瞒着,只是不想王春梅找阮雨一家的麻烦,趁机索要好处。
而王春梅却想着,她在谋划逃走。
两人都把对方往坏处想。
这就是年龄差距下,所展现的两种思维方式。
纪冰想的是一些琐碎的好处,衣服,鞋子,甚至是一颗糖果,她都不想王春梅去占便宜。
她想跟阮雨一家相处,喜欢他们家的氛围,如果王春梅在其中横插一脚,那她也会在他们家人面前擡不起头。
就像王春梅他们去阮雨家闹的那一次,纪冰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如果王春梅通过她,得到阮雨家的一些好处。
那麽,她就是帮‘凶’。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她只能选择隐瞒。
可王春梅想的是她会借助阮雨一家逃走,逃到她找不到的地方去,养了纪冰这麽多年,还没体现她真正的价值,怎麽可能会让她跑了。
本来拴着纪冰的绳子是握在她手里的,可阮雨一家的到来令她感到害怕了。
以前,王春梅并没觉得对纪冰有多不好。
她没有饿死,渴死,冻死,把她养这麽大,对得起她。
可纪冰直白的反应,像是在一步步证实,她对纪冰有多不好。
不好吗?
那为什麽对那家人眉开眼笑,对她就死气沉沉地拉着张脸,她说一句那家人的不是,纪冰都要维护。
好吗?
可为什麽要用那种愤恨的眼神盯着她。
只有王春梅自己心里清楚。
不打她,是为了让‘买’家看着满意。
对她好,是为了引诱她回来,不能让她跑了。
这些不过都是浮于表面。
更深层的是,她在害怕。
王春梅在害怕。
她需要做些什麽来安抚那颗躁动不安的良心。
需要做些什麽,来证实她这麽多年都是对的。
需要做些什麽,来让她的真理站得住脚。
试图用这短短几个月的虚假温柔,来掩盖过往十几年的所作所为。
我是对的,我一定是对的。
你怎麽能埋怨我,憎恨我。
你觉得我对你不好吗?
那我就对你再好一点。
我经常笑笑,说话温柔一点,这也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