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冰的侧脸贴着她的黑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的。”
“有关系的,我觉得我整个人糟糕透了。”
如果说原来那个阮雨在纪冰面前是一个开朗自信的公主,那麽在她的公主裙被撕碎的那一刻,她就等于摔进了泥水里。
怎麽洗都洗不干净,怎麽洗都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日夜失眠,噩梦缠身的折磨,令她开始一点点地抠细节,然後在心里列出上万种自己的缺点。
那个雨夜,像是一颗坏种子,在她心里扎下了根,这颗坏种子需要吸收‘养分’,就勾起她心里所有的不好,然後放大,去投喂那颗坏种子。
她觉得自己也是一颗坏种子,好不容易长出了枝叶,却在那个雨夜被践踏。
纪冰眼眶酸胀,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又深知怎麽安慰都是徒劳的,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些。
伤害就是伤害,像是一把刀插进了阮雨的心口。
她痛啊。
需要时间去愈合伤口,也要找到那个持刀者。
董园买饭回来,见阮雨在哭,看了纪冰一眼,唉叹了声,没再说什麽。
回到病房,董园把饭递给纪冰,阮雨只喝了几口粥,就没再吃。
纪冰看在眼里,朝董园使了个眼色。
董园蹙起眉,摇了摇头。
纪冰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眉目间尽是忧色。
吃完饭,收拾餐盒时,阮雨不小心碰到,洒了一身菜汤,董园忙拉着她去外面洗。
她们前脚刚出去,外面就响起高跟鞋的哒哒声。
那声音近了。
纪冰擡眼看去,就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你就是杨则天撞伤的人吗?”说话的是那个小女孩,樱桃小丸子同款发型,肉嘟嘟的小脸蛋,圆润的大眼睛,很可爱。
穿着白色的小袄子,脚踩同色靴子,黑色棉裤外还有一条百褶裙,被袄子盖住一半,走动时,裙褶跟着动。
纪冰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挪到女人身上。
“你们是他家人吧。”
“我叫许雅,你要多少赔偿?”女人的声音有些低,不似小女生那般清脆柔和。
她长睫微垂,直接开门见山。
“不用,你们把医药费付了就行。”纪冰说。
本来就不是故意撞的,一点小伤,如果张口要钱,在她看来,跟敲诈没什麽区别。
许雅似乎没想到她会这麽好说话,“你确定不要?”
听她又问了一遍,纪冰皱起眉,“确定。”
“你的医药费我们肯定会全包,但如果你出了医院,後续要是再有什麽问题,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许雅擡手轻挑了下散在肩头的棕色大波浪长卷发,她穿着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外面披了一件深色长款大衣。
说话时,漂亮的眉毛轻蹙,皮肤白皙透亮,化着淡妆,但那张浓艳的大红唇却透着攻击性。
她的语气毫无歉意,给纪冰的感觉是,她不是来探望,也不是来致歉,更像是来谈一笔生意。
‘你要是要钱,我给你,别找麻烦’这是她来的目的。
但纪冰给了她第二种选择,她又在这个选择上略微升华了一下。
‘是你自己不要钱,如果出院後再有任何问题,也不要来找我,我给过你机会了’
几秒後,两人就这点,达成一致。
“婶婶,你来啦。”门口响起一道颤巍巍的声音。
纪冰看了眼门口,又看向站在床尾的许雅,只见她木着张脸,冷冷地嗯了声。
杨则天看着她,咧开嘴,笑比哭都难看。
没再停留,许雅率先走了出去,鞋跟敲打着地面,然後停下,回头,“菲菲,走了。”她看向小女孩的时候,面部表情柔和了几分,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温柔。
被叫菲菲的小女孩调皮地冲着纪冰做了个鬼脸,“大傻子,我妈那麽有钱你竟然不要。”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撞到站在门口的杨则天。
杨则天後退几步,差点摔倒,嘶了声,不满道:“你想撞死我啊。”
“活该。”菲菲回道。
人来了又走,不过短短几分钟,病房又安静下来。
原来是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