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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页)

第二十三章

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洒进来,落在满地干草上。庄茉柔蹲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两根刚拆下来的粗布带子,正低头比划着阿寒的袖口。昨夜找到这处废弃山神庙暂歇,她便没再合眼,借着跳动的火光琢磨着两人的装束。

“把胳膊伸出来。”她头也不擡地说,声音比往日柔和了些。阿寒依言照做,左臂的伤口已用草药包扎好,粗布衫的袖子被血渍浸染,边缘还沾着尘土。庄茉柔将带子在他袖口缠了两圈,打了个结实的结,又把裤脚卷到膝盖,用麻绳系紧,露出小腿上刻意抹上去的泥痕。

“这样走路方便,也不像江湖人的样子。”她拍了拍他的裤腿,起身从布包里翻出顶褪色的草帽,往他头上一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擡眼望去时,庄茉柔忽然愣住了。褪去玄色劲装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草帽压着眉眼,竟生出几分烟火气来。没有了短刃在手的凌厉,没有了面罩遮脸的神秘,他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山间猎户,或是赶路的脚夫。这样的他陌生又熟悉,让她想起那些被浓雾笼罩的童年片段——似乎也曾有个沉默的身影,跟着一个模糊的女子在某处园子里打转,可具体的场景丶声音,都像被水汽晕开的墨痕,怎麽也抓不真切。心头泛起莫名的酸胀,她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襟。

“你的眼神太利,少擡头看人。”她低声补充道,声音有些发飘。

阿寒擡手扶了扶草帽,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他像被烫到般僵了瞬,却没立刻缩回,只是指尖微微发颤。他安静地看着她忙碌,帽檐下的目光始终追着她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怕自己的靠近会惹她厌烦,更怕她想起自己杀手的身份,可每次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衣袖,他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任由那点暖意漫到心底。

庄茉柔又找出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换上,将长发编成麻花辫盘在脑後,用根旧木簪固定,额前留了些碎发遮挡眉眼,脸上还特意抹了点竈灰,衬得那道疤痕更不显眼。

“这样就像个赶路的农家女了。”她对着水面照了照,转头看向阿寒,“官府在查暗夜阁,暗夜阁也在找你,咱们得避开所有眼线。”

阿寒点点头,往前挪了半步,几乎与她并肩,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柔和:“听你的。”他刻意控制着距离,既想靠近,又怕越界,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顺从。

这三个字说得自然,没有往日的霸道,反倒带着几分依赖。庄茉柔心头微动,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收拾包裹:“我想好了去处。”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去找药王谷吧,那里偏居深山,官府和暗夜阁都未必能找到。”

她擡手摸了摸脸颊的疤痕,指尖微微发颤:“也想去那里……找回那个丢失的自己。”相府大火後,她像片浮萍漂泊至今,可更让她不安的是,连大火前的很多事,都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只剩模糊的影子。

阿寒沉默片刻,从篝火里拨出块烤热的干粮递过去,指尖故意多停留了一瞬,才轻声说:“好。”他没追问缘由,只是坦然应下。他似乎很享受这样被她安排的感觉,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松弛,不再像从前那样时刻紧绷着神经。

两人沿着山路往西南走,避开官道,专挑僻静的小径。晨露打湿了裤脚,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过往的血腥气。庄茉柔刻意避开那些敏感的话题,没提灭门案,也没说暗夜阁,只是偶尔指着路边的植物问:“这草能入药吗?”

阿寒总会耐心回答:“是蒲公英,能清热。”或是“那是苍耳,沾到衣服上很难弄掉。”他说话时总会下意识靠近半步,让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挨着。

走到正午,两人在溪边歇脚。庄茉柔看着他低头喝水的侧影,帽檐下露出的下颌线比以往柔和了些,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总得有个真名吧?总不能一直叫你阿寒。”

阿寒喝水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很久,久到庄茉柔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楚易寒。”

“楚易寒?”庄茉柔重复了一遍,心口莫名一悸,这名字像沉在水底的石子,投下模糊的涟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具体是哪里,却怎麽也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楚易寒望着水面,声音轻得像风:“你母亲取的。”

庄茉柔的心猛地一跳,原来母亲早就认识他。她追问:“你说母亲教过你认草药?”

“嗯。”楚易寒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溪边的石子,“夫人医术好,常带我们在药圃忙。她心善,不避伤残。”

“我们?”庄茉柔愣住了,下意识反问,“除了你,还有谁?”

楚易寒擡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还有你。”

庄茉柔的呼吸骤然停滞。她张了张嘴,想说“我不记得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低的困惑:“我……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不是忘了一两件事,而是十三岁以前的记忆,几乎都是模糊的碎片。她只记得十三岁那年生过一场怪病,高烧不退,醒来後很多事都变得陌生,父亲说她是烧坏了脑子,她也一直这样以为。

楚易寒的手指猛地收紧,石子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沉下去:“你十三岁那年……确实出过事。”

“我知道。”庄茉柔苦笑,擡手按了按太阳xue,那里偶尔会隐隐作痛,像有细针在扎,“父亲说我烧得糊涂了,忘了很多事。可现在听你说这些……”她望着楚易寒,眼神里带着恳求,“你能不能……多跟我说说那时的事?比如……母亲教我们认草药的时候,我是什麽样子的?”

她需要他,像迷路的人需要路标。那些被生生挖空的记忆,或许只有他能帮她一点点填起来。

楚易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继续摩挲石子:“你那时候很怕虫,看到毛毛虫就躲在夫人身後,却偏要装作不怕的样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暖意,“夫人教我们捣药,你总把药汁溅到衣服上,被夫人笑着罚去洗药钵。”

零碎的光影忽然在脑海里闪回——似乎有阳光落在手上,有木杵碰撞的闷响,还有模糊的笑声,像隔着厚厚的棉絮,听不真切。庄茉柔的眼眶瞬间热了。她攥紧衣角,轻声问:“那我母亲……她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安详?”她隐约知道母亲走得早,却记不清具体的场景,父亲也从不肯多提。

楚易寒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的石子滚落在溪水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庄茉柔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哑着嗓子说:“夫人是在你十岁那年……没的。”他没说具体的情形,可那声音里的沉重,让庄茉柔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那你呢?”庄茉柔忽然想起什麽,“後来怎麽没再见过你?”

楚易寒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你十二岁那年,我被你父亲赶出了相府。”至于被赶的原因,他没说,只是低头看着溪水,声音压得更低,“之後……就去了该去的地方。”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染到她。

庄茉柔没再追问,可她隐约猜到,那个“该去的地方”就是暗夜阁。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她望着楚易寒,轻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我怎麽会忘了那麽多事?”

楚易寒擡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困惑:“你出事前……明明记得所有事。”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离开前,你还追着问我什麽时候回来教你辨认毒草。”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庄茉柔的心脏阵阵发紧,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像被锁在深海的宝藏,让她既渴望探寻,又害怕触碰到未知的真相。

她忽然想起什麽,追问:“那你知道……我母亲和药王谷的关系吗?”

楚易寒擡眼望向深山方向,指尖无意识地在溪边画着草药的形状:“夫人教过我们做无痕膏,说那方子是药王谷的独门法子。”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她说那膏药制法特殊,除了药王谷的人,很少有人会。”这也是他一直猜测庄茉柔母亲或许来自药王谷的缘由。

庄茉柔的心怦怦直跳,母亲的身份丶药王谷的线索,还有那盒无痕膏的渊源,以及自己空白的记忆,像散落的珠子终于有了串联的可能。她望着深山的方向,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带着暖意。或许这趟旅程,不仅能找到母亲的过往,也能找回那些被封存的时光。

楚易寒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将草帽往她那边挪了挪,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发梢,他僵了瞬,见她没躲开,便任由那点温热留在指尖。山风吹过,带着远处的药草香,两人并肩坐在溪边,过往的隔阂在沉默中渐渐消融。前路虽未知,却有了同行的暖意。而楚易寒望着她的目光里,除了柔和与困惑,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珍视——他怕她厌恶自己的过去,却又忍不住想靠近,哪怕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都觉得是偷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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