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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篝火在山洞里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明忽暗。阿寒捡了些干燥的松针添进火里，火星噼啪炸开，驱散了洞中的寒意。庄茉柔裹紧了身上的蓑衣，望着跳动的火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暗夜阁”三个字。

她曾在市井茶馆听过说书人讲起这个组织。说他们是阎王的爪牙，收钱索命从无失手；说他们遍布天下，酒楼茶肆丶绣坊银庄，随处都可能有他们的眼线；还说他们的阁主神秘莫测，无人见过真容，却能操纵江湖风云。那时只当是江湖传说，从未想过会亲身卷入。

“如意坊……也是暗夜阁的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有些发飘。

阿寒正在用布巾擦拭短刃，闻言动作顿了顿，玄色面罩下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嗯。”他的声音很淡，“暗夜阁眼线遍布天下，如意坊只是负责打探消息的分舵之一，专收秘密，卖消息。”

庄茉柔的心猛地一沉，後背沁出冷汗。原来她踏入如意坊的那一刻，就已经掉进了暗夜阁的网。她原以为逃离了京城的权谋纷争，躲在小镇桑田就能安稳度日，却没想江湖的刀光剑影，比朝堂更凶险，更防不胜防。

“那……暗夜阁的阁主……”她想问那位美得像幻觉的坊主，到底是什麽样的人物，能让阿寒这样的杀手都心生忌惮。

话未说完，洞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阿寒的反应比闪电还快，瞬间熄灭篝火，将庄茉柔按在岩壁的阴影里，自己则握紧短刃，悄无声息地摸向洞口。

“待在这里，不准出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庄茉柔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好奇心像野草般疯长，她忍不住悄悄挪到洞口，透过岩石的缝隙往外望。

月光下，洞口站着个黑衣人，比之前追来的眼线更高大些，腰间别着令牌，上面隐约能看到“夜”字。他正对着阿寒拱手，语气却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夜影大人好兴致，深夜带着美人在山洞里私会？”

阿寒背对着洞口，玄色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寒刃，你怎麽来了？”

“阁主听说你带了个女子擅自离镇，特意让我来看看。”夜影的目光在洞口逡巡，显然在寻找庄茉柔的踪迹，“只是没想到，夜影大人为了个民女，竟杀了自己的同僚，这传出去，怕是不妥吧？”他的语气陡然转沉，“这女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值得你违背阁规？”

庄茉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这人叫寒刃，也是暗夜阁的人，而且显然知道之前的事。

阿寒忽然笑了，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你说那几个废物？”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们想抢功独吞，正好撞上我心情不好。”他侧身让出半步，语气带着诱惑，“不过这女子确实有些来历，阁主定会感兴趣。我正准备将人送去阁主那里，不如你我二人平分这份功劳，如何？”

寒刃的眼睛亮了亮，显然被说动了。暗夜阁里功劳至上，若是能从“夜影”手里分一杯羹，自然再好不过。他的警惕松懈了几分，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急切地往洞里探：“人呢？在哪？”

“就在里面。”阿寒的声音里笑意更浓，手里的短刃却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就在寒刃弯腰准备进洞的瞬间，阿寒动了。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短刃精准地刺入寒刃的咽喉，没有多馀的声响，只有利刃入肉的轻响。

寒刃的眼睛猛地瞪大，脸上还残留着贪婪的笑意，身体却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出，染红了洞口的碎石。

躲在缝隙後的庄茉柔看得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死死咬住手臂，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这杀人的方式，干脆利落，一击毙命，与她被卷入林家灭门案时看到的如出一辙！当年林家满门惨死，死者皆是咽喉中刃，现场没有挣扎痕迹，那时她和顾卿云就断定是专业杀手所为，一直在追查那个神秘组织的踪迹。

胃里一阵翻搅，庄茉柔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相府的火光丶林家的血泊丶眼前的尸体……一幕幕在脑海里重叠。原来眼前这个人，这个组织，就是她和顾卿云苦寻许久的“神秘组织”！

阿寒抽出短刃，用寒刃的衣袍擦去血迹，动作冷静得可怕。他擡头望向洞口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仿佛察觉到了什麽。

庄茉柔吓得连忙缩回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连呼吸都忘了。她看着那个背影，那个曾护她躲过追杀丶为她寻来无痕膏的背影，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和恐怖。原来她一直依偎的避风港，竟是最危险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