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梦不由得抓紧笔身,擡眼盯着琴酒,思考起在这种时候还有没有办法庆祝虽然他也不一定会期待。
极夜天气让人丧失时间概念。
太阳位于地平线以下,不见日出日落,只有民用曙暮光的晨昏蒙影还亮着,告诉她正值中午,一天还很漫长。
暂住点是一间位于郊外的小屋。
山林银装素裹,大片雪原之上是寂静天空,从车里到屋内的短短几步路都冻得神无梦耳朵通红,烧开壁炉之後好一会才缓过来。
里面铺着厚实地毯,地窖里储存着不少食材,神无梦不知道这栋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只觉得准备得太充分了些。
如果没带着她,警方可能真的调查不到琴酒的行踪,他一个人甚至可以睡在车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外面的厚衣服到了房间里就穿不住了,神无梦洗完澡换了睡衣,翻出背包里的药走进卧室,稍微有些照顾伤员帮忙换药的自觉。
靠近琴酒之後,她却见到他的面色浮起绯红,体温也不太正常。
室外太冷了,她的确在牵着琴酒的时候就感觉他很暖和,但根本没想过是他发烧了。
发烧还带伤洗澡
神无梦看着他身上穿着的浴袍,再看看他手臂上缠的绷带,彻底无话可说。
事情一多起来,她就没空焦虑,一边庆幸他们带的药足够多虽然都是琴酒给她准备的,一边把退烧药往男人的嘴巴里塞,玻璃杯里的水正好给他喝。
白板放在客厅了,神无梦直接在他手上写:【我去找体温计。】
这种程度的发烧不值一提,手臂上的伤口也早就习以为常,琴酒对它们毫不在意。
但他却有一瞬间从中看见终点。
血液因为这个念头贲涌,琴酒一把扣住神无梦的手腕,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从那双黑色瞳孔之中看见不加遮掩的担忧。
“你怕我死?”
琴酒不至于还没觉察出这一点,目光沉沉道:“还是怕我死前杀了你。”
神无梦已经对他口中的威胁免疫,无奈地看他一眼,抓过他的左手写道:怕你死在我
最後几个字还没写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正上方是铺满浅粉的静谧天空。
原来这间房是玻璃穹顶。
神无梦直到这时才注意到。
属于特罗姆瑟的粉调时刻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前席卷而来,满目都是玫红亮橙交织的光晕,馀光之中的群山静默壮丽,雪顶被霞光镀上一层柔和金边,如同笼罩在梦境之中。
“大哥。”
望着从未见过的景色,神无梦下意识开口叫他,发出的却只有模糊不清的气音,湿润吐息落在他的肩头。
琴酒辨别她的口型,却并没有顺着她的目光转身去看,而是低头吻住她。
他的吻一向毫无征兆又来势汹汹,滚烫的唇舌迅速侵略她的口腔,带着过高的体温纠缠着她的舌尖,蒸发掉里面的所有氧气。
发烧令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幽绿瞳孔深邃莫测,神无梦看不出琴酒在想些什麽,大脑也没有多馀的角落去思考这些。
他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落在身上的银色发丝却是凉的,扫过脖颈时带来一阵痒意,那轻微颤栗又很快被托在後颈的掌心压下,变作肌肤上的一片片淡粉。
腰被掐住,粗粝指腹在上面摩挲而过,冷与热也逐渐混杂。
北欧的冬天只有无尽荒野,屋外的雪那麽厚,可室内的壁炉又燃得这麽旺,于是软腻积雪变作涓涓细流也是理所当然,况且去融化她的是高烧着的炽热体温。
“呜呃”
神无梦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指甲不知不觉陷进隆起的肌肉之中,偏凉的身体被压在琴酒和床铺间,里外都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好烫。
她想往後躲,但无路可逃,只有咬着他唇瓣的牙齿还能表达些许不满,可也被他的面庞嘴唇所传来的沸腾温度灼伤,仿佛被他掠去干涸沙漠之中,浑身上下只剩焦渴。
浓密眼睫被渗出的泪水打湿,一簇簇倒三角的模样盖在那双雾蒙蒙的黑色眼睛上,整个人脆弱又柔软,脸颊泛起的绯色美不胜收。
她要的是爱。
琴酒想到这个字眼都感觉荒唐。
他过早明白了死亡的含义,早在他还没来得及领悟生的时候,于是这成为他所能体会到的最为炽热浓烈的感情,往後所有灼烫的丶喷涌的丶刻骨的丶溢出的丶难以遏止的丶濒临毁灭的,都注定通向死亡。
但名为死亡的深渊中却长出一株玫瑰。
美丽丶易碎丶娇气,有不长眼的毛毛虫觊觎着往上爬,也有从不收敛能扎破他皮肤的锋利倒刺。
这枚刺越陷越深,沿着血管送往胸腔之内无法掏出的地方,琴酒的心脏泵缩,血液上涌到眼眸都渗出红色。他盯着她的脸,力道一下比一下更重,声音却一句比一句低哑:“你是我的,西拉。”
她属于他,她只能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