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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楼上的书房,容予跟容谦相对而坐,谈完公事,容谦将鼻梁的眼镜取下,边擦拭着边问容予:“听说你让人包下了蓝湾镇那边的一个岛?”
“嗯。”容予没有否认。
“还花了大笔钱在岛上空运鲜花过去。”
“请了意大利的团队做策划。”
“怎麽,被催了几年,终于打算办婚礼了?”
容予依然没否认,也没多说,只道:“他年纪够了。”
容谦看他一眼,心想自己没猜错,靠在椅背上又问:“求婚了?”
这次容谦话音落下,倒是没有立刻得到容予的回复。
半晌後,才听到容予道:“就是求婚。”
“婚礼的事,他还没毕业,再等等。”
“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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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容予回到一楼,宴会正到高潮,周迎跟着容夫人一起在中央的台上说了几句话,现在正被世交们围着闲谈,容予扫过一眼,没往那边去,在角落里捕捉到一抹浅蓝,他的视线定格,举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苏意眠独自坐在避开人群的一角,他单手托腮撑着下巴,一双清泠的乌黑眼珠透过窗棂望着外边的一盏落地灯,眼神有些放空,蒙着浅淡的一层雾气。
从背後看去,少年长发披散,脑袋微微歪着,露出的侧脸泛着点潮湿的红,就这麽托腮看着窗外,好似在研究路灯上淡黄色的花纹,显得呆呆的,有种不谙世事的可爱。
跟周遭热闹的与会人群格格不入。
容予步子不疾不徐,缓缓站定在发着呆的少年身後。
苏意眠懵懵地还看着窗外,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暗淡下去,好像被什麽挡住,于是他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
身後人越靠越近,苏意眠一直没反应过来有人。
只觉得挥了手光线也没有变亮,于是露出有些难过的神色,眉眼都耷拉下去。
容予看着少年这样的情态,目光又看向一旁空着的酒杯,心想,酒量差又爱偷偷喝。
没有他看着,不一会儿又成了一只醉兔了。
“又喝酒了?”容予出声,拿过少年面前的酒杯,低头後,一股浓郁清甜的酒香味传到鼻尖。
果然是喝了酒。
苏意眠此时才发现他,看清他後,却没有像往常喝醉一样往他怀里扑,眼睛虽然有点红,但看起来也没有要哭的迹象。
不掉眼泪就好。
容予想。
容予打算带着人回去主楼的卧房,但手刚伸出去,少年突然睁大了眼睛,好似反射弧延长到了现在才跑完一圈,在容予眼底非常明显地颤了一下身子,然後容予就看见他往另一边挪,跟自己拉开距离,挪到快要完全挤到墙角的阴影里。
容予看着落空的手,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少年平时就乖顺,仅有的几次醉酒,往往表现得会比平时更黏他。
这样躲到一边去,容予记忆里是第一回。
“怎麽了?”容予看着少年反常的模样,语调是面对他人时少有的耐心,“吓到了?”
苏意眠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只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然後彻底将自己埋到阴影里。
容予注意到人频频看向另一侧的目光,他顺着望去,只见人群中央——是恰好也朝这边看来的周迎。
容予缓缓蹙起了眉。
“眠眠。”容予声音比方才沉下些许,“在看什麽?”
容予拉住了苏意眠微微有些抗拒的手,只是用了些力,少年的挣扎便全数被卸去,只能被拉回容予跟前。
但手指却还倔强地抵着容予,不肯离容予太近。
容予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又重复刚才的问话,问少年刚才在看谁。
苏意眠挣扎不开,又听见他问这个,反应了一会儿後眼里的情绪几变,最後看向容予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解上。
“是……周迎。”苏意眠语气也带着几分醉意,吐字含糊着语调很低,“哥哥,是周迎呀。”
“周迎”两个字被苏意眠醉醺醺的咬着字念出来,醉成这样,还不忘加重字音,朝容予强调,怕容予听不清似的,重复两遍。
容予眉心拧紧,擡手抚上少年喃喃着“周迎”名字的唇,声音不辨喜怒地继续问:“为什麽看他?”
苏意眠似乎又听话听不明白了,歪头看了容予一会儿,他轻声说:“周迎——”
“从小就很漂亮。”
是容予说的。
他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