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怎麽哪都有你?
宋决微微一怔,转头时还面带微笑,“快来吃饭。”
萧遥就近扯了张椅子坐下,看着他围裙上的HelloKitty,若有所思。
宋决盛碗汤端到人面前,循对方视线一瞥,“趁热喝,别发呆。”
萧遥眼神似是失了焦,下巴点了点:“喏,记得在哪买的麽?”
宋决一脸茫然,“超市?”
萧遥苦笑,“前年我们去大阪买的。”
“哦。”
大阪。。。宋决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间酒店的办公桌不错,窗外景色也还可以。他根据线索继续回想,无奈脑海仅剩繁乱的霓虹灯牌丶冰冷的刺身拼盘丶还有房间堆积如山的购物袋。毕竟绝大多数时候,他都端坐在办公桌前,忙做不完的工作,开一个接一个的会议。
记忆中萧遥下楼又上楼,不怕麻烦地来回好多趟,不停搅扰他的注意力。这还不够,她还要将叠放齐整的衣服一一抖落出来,在身前比划着,一路扭到他面前,嗲着嗓音问:“好看嘛?”
“好看。”宋决毫不犹豫地答,目光胶着在excel表格里的数据中,思绪依然沉浸在复杂公式里。
萧遥得到口头夸赞,美滋滋将东西整理装箱,两手空空出门,继续满载而归。
结婚三年,他们共同出境游五次,都是类似的旅游模式。
其中两次欧洲游,宋决有公差在身,便委托一张信用卡全程代劳陪同。萧遥花钱大手大脚,赚的三瓜俩枣还不够吃几顿米其林,每次都开开心心收下,扬言要一次性买过瘾。
宋决当时白天开着会,偶尔查看手机时瞧见萧遥发来的包包丶高跟鞋,纳闷地翻查好几遍银行短信,决定回国第一时间找客服投诉:短信提醒服务失效。
事後宋决发现真相,找萧遥问过原因。对方鼓起腮帮子,如一只无辜的土拨鼠,用“刷错爸爸的卡”为由,轻描淡写地带过。
“快喝汤。”宋决摘掉幼稚无比的围裙,转眼又恢复了板正和清冷。
香菜叶在汤面上舒展,肆意散发着气味,一阵阵的,像极了蝽象放的臭屁。
萧遥曾读过一篇科普文章,说人类对香菜的爱恨早刻在基因里。简而言之,爱香菜党和恨香菜党永远无法共情和倒戈。
她将碗推远些:“我不吃香菜。”
“哦,我没放很多,下次注意。”宋决没当回事,“实在不行挑掉。”
“汤里有香菜味。”
“那尝尝我炒的青菜。”
萧遥呆呆地望着他,莫名幻视高中早读课时,她高举英文课本,满嘴念叨“abandon”,实际上正悄咪咪用馀光打量同桌的侧脸。
那会朝阳耀眼,洒满他眉梢,渲染了眉宇间的少年气。现如今这张百看不厌的脸终褪去青涩,染上了受人青睐的沉稳。
我眼光的确可以,萧遥在心中自嘲,又严肃地唤了他一声。
对方低头嗦面,在萧遥的注视下缓慢擡头。他眼前蒙了层薄雾,不耐烦地摘下眼镜,连抽几张纸巾,“你到底在闹什麽?”
闹?萧遥拒绝再接住这顶帽子,一字一顿:“我丶要丶离丶婚。”
“理由?”
“我不爱你了。”
话音落地,萧遥苦心搭建的那座沙滩城堡也跟着分崩离析。
她茅塞顿开:爱或不爱都是一瞬间的事。爱他时,无所畏惧。任暴风雪再猛烈,心依然炙热,泵的出足够多血液滚烫全身。
不爱时,处处都在计较:计较多回了条信息丶多找了个话题。每份计较如砂砾般,粒粒嵌入心室的褶皱中,伴随心脏跳动出其不意地扎人一下。直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磋磨光所有勇气。
宋决用力擦拭镜片,无奈越擦越模糊,猛地将眼镜往桌上一扔,“你当玩过家家?”
他近视度数高,不得不眯起眼。视觉中央的萧遥身处缭绕雾气中,轮廓虚幻,神情模糊,独剩一张红唇开开合合,说些狗屁不通的话,听得人三叉神经突突乱跳。
“这理由不够充分吗?”
爱情是婚姻的基础。萧遥没法肩负法律赋予的责任感,和不爱的人朝夕相处丶同床共枕。太折磨,太煎熬,这日子她过不下去。
“当然不够。”宋决鼻腔嗤笑,嘲讽她的想一出是一出:“你总得列出让我心服口服的原因吧?是我给的不够多?工资卡不是一早就给你了?”
“不是钱的事。”
“那就是现在网上天天传的情绪价值。是这个词吧?”宋决难掩愤懑,加快语速:“女人要的情绪价值无非是让男人哄着丶骗着,多说好听的话。有用吗?有实际意义吗?如果我真的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只提供你要的情绪价值,你肯定又会嫌我不能赚钱养家吧?”
萧遥无言以对,又或者厌倦了鸡同鸭讲。在宋决心中,所有感情问题都可以笼统归结为两类:钱和闲。
前者是经济基础丶核心要义,後者则是惹是生非的源头。他自信在家庭经济地位上独占鳌头,顺着逻辑只能推导出唯一结论:「萧遥在无理取闹」。
宋决重新端起碗,面有不愠,音调还算柔软:“闹够了?闹t够了吃饭。我以前说过,分手丶离婚,这些词不要提。用多了就等于狼来了,我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