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点头回应,跟在女人的身後。
助理将沈璃领进二楼的一个房间,屋里没有太多的家具,一张沙发,一张书桌,一个放着相册的书柜。
助理留下Leo一会儿就来的话便先行离开,房间里这会儿刚开了冷气,源头的冷气源源不断地流出,取代着空气中的闷热。
房间里安静地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沈璃坐在单人沙发上,顺手取过柜上的相册。
本以为是Leo的杂志定妆照,翻开第一页,一高一低的两个男孩牵着手站在灯火辉煌之前。继续往下看,才发觉相册里除了Leo,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人也有些眼熟。
直到翻到十几岁的照片,脸上的稚嫩逐渐褪去,五官开始定型。
沈璃认出站在Leo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和泽。
瞳孔不自觉放大,捏着相册的手也不断缩紧。
纤细的睫毛微颤,沈璃努力平复心情深吸了口气。虽然早有这样的猜测,但在确认的这一刻,心中难免还是会激起波澜。
Leo和景和泽是兄弟,景和泽的下落Leo一定知道,说不定…说不定今晚就会带着景和泽来见他。
这麽久没见,沈璃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这些年,他都在做些什麽?是否继续着当初的那些爱好,成为了冒险家或是演奏会里备受瞩目的音乐家。
这些年,他又翻越了几座山?从天上像鸟儿一般飞行过多少次,那些曾经立志要到达的地方,他都独自去了吗?
她还没告诉他,即使当初被他所描绘的那些场景震撼到想要亲自体验,可当十九岁的她站在山顶时,才发觉自己并无法心无旁骛地纵身一跃。或许比起景和泽这样喜欢冒险的实干家,面对这些人体的极限,她只适合做一个梦想家。
景和泽追求刺激和自由,而当下的沈璃更偏向平淡的生活和简单的爱。
想到这儿,沈璃不禁想起了江许。
偶尔充满惊喜的生活,明目张胆的偏爱,江许给她的,不就是她当下最想留住的吗?
家里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还放着他们只拼了一半的乐高城堡,就像是他们的小家一样,才刚建造到一半,打好了地基,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因素停止了工程。
她知道江许想要的是什麽,就这一次,这一次让她知道景和泽现在的归宿就好,她再也不会同景和泽有什麽纠缠,她愿意回到她和江许的家,同江许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就好。
江许想要的,她明白。今晚得到一个结果,解开心结,一切终会恢复最初的平静。
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中的那些沉闷紧随着冲出了身体。
房间外面传来动静,沈璃站起身来,先是低头扯了扯略微凌乱的衣摆,随後摸了摸头发两侧确认发型规整。
直到门外的动静似乎停下,她看着房门上的把手似乎有向下压的趋势却在途中顿住。
沈璃感到些疑惑,皱着眉头向前走了几步,还没到达门前,就见那把手再次深深地向下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滚轮在地面上滑行出一条直线,越往里边走,被推开的门缝随之变得更大。直至门被人完全从外推开,撞向墙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男人熟练地按动着轮椅上的按钮,机械地滑进了屋里。
房间里的灯光为她打造了良好的视线,以至于沈璃可以站在原地清楚地看见男人的脸。
熟悉,却又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
她怔了怔,声音冲破了无形的阻碍,过了几秒才出声试探:“和泽?”
从推开那扇门起,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睫毛就一直向下扑着,落下的阴影遮住了眸子里虚弱的微光和一闪而过的情愫。扶手两侧的双手微不可见地抖动着,手臂上的青筋浮现,指尖用力缩紧,男人干燥的嘴唇略微发紫,抿在了一块儿。
额间的碎发很久没有打理,长到快要遮住眼眸。男人擡起下巴,眯着眼,透过那碎发发丝缝看向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看见沈璃站在光里,虚幻,却是真实。
有惊喜,也有预料。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仿佛也是心头那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的瞬间。这样的场景,这几年里只得在梦里出现。
梦见她就站在眼前,他们相视而对,梦里的他能够跑过去拥抱的。
可落下的石头砸向心尖,重重地压在上面,带来的是更为沉闷的痛楚。视线落下,是自己双腿,分明存在却无法感受。现实和梦境的差距,存在于此,无法跨越。
没有迈开腿,沈璃站在原地,微低着脑袋看着那黑色的轮椅,看着男人放置在踏板上的双腿,小腿处的布料轻而易举地随风飘着,与平放的大腿残忍地隔离。
她意识到些什麽,水嵌进了眼尾,沾湿了几根纤细的睫毛。
许是感受到她炽热又望而却步的目光,又或许哪怕是没有正眼瞧见他也能猜到沈璃此刻的神情,景和泽的双手交握,放在腹前,指腹相触摩擦,红色的血丝默默攀岩,干涩的眼角带来一阵异物感。
“别这样看着我。”
沙哑的声音像是一句命令带着不自觉的严肃,可偏偏语尾还带着曾经熟悉的温柔底色。
他知道沈璃的目光并未转移,可一直僵持下去并不能解决些什麽。
每一寸肌肉被心底的那份情愫牵动,喉结向下坠落又缓慢升起,沈璃看着男人昂起了头,麦色的肌肤显得是那样苍白,嘴角牵起的笑容勉强,让人心头一颤。
话语像是尖锐的刀口冲破了屏障,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世界。溢到嗓子眼的酸涩蔓延至全身。
“沈璃,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