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景和泽轻点了下头,湿润的嘴唇仍旧轻微发紫,一双眼睛显得有些淡漠。
医院统一的病服套在他日渐消瘦的身体上,蓝白的配色衬托得更为忧郁。
额间的碎发掠过眼角,直直的睫毛遮挡部分直射的灯光。
瘦弱的手抓着盖在双腿上的被子,不断地抓紧,摩擦。
犹豫许久,他微微扬起下巴,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身旁。
沈璃刚接完电话,家里林妈打电话问她厨房里剩下的那些绿豆泥还需不需要冷藏起来保存。
她出来的着急,直到现在林妈的一通电话才记起家里的那一摊子。
挑过额前碍眼的碎发撇在耳後,沈璃拧了拧眉,回应林妈说可以先处理掉。
挂断电话,恰好同病床上的景和泽视线相汇。
没有语言,只有两道不同视线之间无声地对望,交流。
那些视线里,有无措,胆怯,羞愧。
可她什麽都没说,也没去问他手腕上伤痕的缘由,只是耐心地重述着先前医生叮嘱过的话。
直到她话落,沉默许久的景和泽开口支走了景嘉年,等到房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沈璃二人时,景和泽终于高高地擡起头,将思索许久的话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抱歉,我……”
他不该没有忍受住一时间涌上脑海里的极端想法而在深夜拿起准备好玻璃片,想要了解自认为已经无望的後半生。
或许在沈璃的眼里,这样的他,已经是懦弱胆小,自私的他。
景和泽原以为自己会听见沈璃无奈地叹气,随後她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期待,他还有弟弟需要照应。
可她没有。
相反,她的话语十分平静,像是无风起的水面。
“没什麽可抱歉的。”无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沈璃的唇角平直,语气也不急不慢。
见她这样的反应,景和泽却觉得有些失落。失落之馀,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懦弱的羞怯。
曾经的他是那样的耀眼,终日以笑见人,那些所谓的鸡汤,所谓的‘世界这麽大,应该用鲜活的生命多去看看’的话,向来都是他说给别人听。
那时候的他说自己向往自由和飞翔,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正是自己的爱好和追求会让自己後半生陷进无尽的黑暗,就像醒来之前的那场梦一般。
景和泽低下头,任由碎发遮挡住视线。
见他的模样,沈璃终究还是绷不住,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但之後的生活还可以有不同的选择。”
她用手擡起景和泽的下巴,好让他可以直视自己。
这张脸太过于熟悉,可上面的神情又是那般让人痛心,陌生。
长发耷拉在肩上,带来一股花的清香。
沈璃动了动嘴角,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又不断将唇尾上扬,好让自己的笑容不那麽显得呆板和刻意。
“笑一个吧。”她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景和泽听出自己积累已久的害怕。
什麽都会过去。
她知道再多的话都没办法改变景和泽过去的想法,但她想让景和泽知道:
“我希望能看见你好好活着。”
——
在医院等待景和泽抢救,再等到他醒来,确认他当下没有了轻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