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想。”陆遥空靠着椅背,闭着眼睛,想了起来。
“当时高二的时候,比较叛逆,天天因为太压抑不上学校的晚自习,翻墙溜出学校玩儿,有一次8点多吧,经过一条巷子,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之後进去一看,就看见刘晧和一群人打架,对,没错,单挑。”陆遥空看了一眼江逾白的神情,就知道他想问什麽,抢先一步说,“他一个人对战当时的七八个人。呵,他也是能打,我过去的时候看他们身上的伤,打的时间肯定不短,就这样还没被打趴下呢,我当时也就脑子一抽,上去英雄救人了。帮着刘晧把那一群小混混给打走了。”陆遥空抓了抓头发继续说,“我当时看他没事儿就走了,也是挺赶巧的,过了三四天又遇见他了,当时周末不想从家里待着就出来逛游,还是那条巷子,还是那一群人刘晧又被堵了,不过那次他学聪明了,带了几个人,不过没用,对面人更多。我看和他挺有缘分的,又上去帮了一下。之後打完架的时候我俩脸上都挂彩了。之後我俩就到了一家奶茶店,他挺轻车熟路的去对面药店买了碘伏,棉签,创可贴,之後给我,让我清理伤口。之後就认识了。”陆遥空言简意赅。
其实他俩的相识也不像陆遥空说的这麽顺利,第一次见面,刘晧把陆遥空当成对方的人了,因此揍了陆遥空好几拳。刘晧下手不轻,还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于是陆遥空顶着这几个青紫过了三四天,第二次见面刘晧认出了他,这次挺好,没把他和小混混当成一夥儿的,事後还帮陆遥空清理了伤口。这次之後刘晧知道了陆遥空的名字,但不熟,不过後面又遇见了几次,刘晧干脆就想着让陆遥空跟着他混。
陆遥空你怎麽可能愿意,跟刘晧打了一架,结果当然是陆遥空赢了。
本以为刘晧会不再缠着他了,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子怎麽想的,非得缠着陆遥空,把陆遥空认成哥,之後就跟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陆遥空身边。
陆遥空一开始不耐烦,他喜欢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人跟在他身边,不过甩也甩不掉,又对他生活造不成多大影响,就任由他跟着了。後面一段时间陆遥空也习惯了身後跟着个刘晧,两人奇迹般成为了兄弟。
这个经历挺抽象,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和刘晧之间的经历。
“哦——”江逾白拉长音调。
陆遥空见他不再问,就脑袋抵着窗户,转头看外面。
过了一会儿,江逾白突然问,“天天,他为什麽打架?他爸妈呢?”顿了顿江逾白又补充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刘晧这种人他不应该呆在这里,就算他学习再不好,但他的底子还在,以他的实力,他可以去一个普通高中,即便是最低层的。而且……他人很好,他不像那种叛逆少年跟父母对着干,成为小混混,他不具备那种品质,所以……到底为什麽?”
沉默良久。
陆遥空把头转回来,正对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说,“我跟你说他也不在意,我如果不跟你说,我估计他也会跟你说。——这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亲口说的,当然里面也掺杂着一些别人的传言。——之前我跟他成为朋友的时候,就问他为什麽要打架,不去上课,这件事儿仿佛对他没什麽影响,他漫不经心的给我说了。他说,‘我父母不在了,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当时我没再问,因为这样不礼貌,但他不在意,接着说,‘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就酗酒赌博,喝醉之後还家暴,我母亲在生完我的时候就死了,没有人护着我,所以我从小就在父亲的打骂中成长。在我七岁那年他喝酒太多,给自己喝死了,当时其实内心也没什麽触动,他对我真的称不上好,我对他也没有多少感情了,所以他死了这件事儿影响不到我。’”陆遥空讲到这儿顿了顿,又继续说,“他的经历和馀一颖差不多,都是借宿在亲戚家,但又相差很多,刘晧的亲戚对他避之不及,没人愿意摊上这一个烂摊子,所以最终达成共识,每个人家里住一个月,之後再换下一家,循环往复。——唉,我都不敢想他是怎麽撑过来。他当时才七岁,那麽小啊!”话风一转陆遥空又开始说起别的来了。
“来继续说,刘晧他知道他的亲戚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从8岁开始打工,当时那儿管的松,再加上当时那里落魄,所以还真有人敢雇他干活。看他年龄实在小,就给他一些端碗刷盘子的活。16岁远离他那边儿,从咱这儿不知道怎麽租了一家店,特别小,给它改了改了,改成了一家小卖部——‘皎月’离咱这儿不远。之後也不用他亲戚养了,他让这几个亲戚给他打了一张借条,把这几年的花费全都算在里面,以後让他慢慢还。——後面赚了一些钱,把店面扩大了一点,其馀的也没什麽变化。平时他就住在店里,不是没有房子,他爹还有一点良心,临死前给他留了一套房子——‘清河苑’。那离这儿不远。他带我去过那个房子,平时他又不住在那儿,里面一层灰。”陆遥空皱着眉想了想那个画面。
“他的这种家庭,挺离奇的,比我的还离奇。”陆遥空叹了一口气。
“嗯,这种家庭还能养成他这种开朗的性格真是不容易。”江逾白也说。
“对啊!”
“至于他为什麽不去普通高中,我也跟你说了吧。”陆遥空看着窗外,“他当时其实考上了他那边儿的普通高中,但因为当时他想远离那儿,再加上是擦边进去的,所以钱交的要比别人多一点,但当时他没有闲钱,所以就去了咱这边的一所职高。”
“他走出来了吗?他走出来了吧……”江逾白自问自答。
“嗯,应该吧……但愿吧……像他这种的经历我们无法给予评价,没有经历过别人的苦难,我们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我们认为那些对的言论,去评价这件事,这个人。”陆遥空说。
“嗯。”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不再开口。
“前方到站晚星园,下一站立川二中,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快到站了,下一站就是,准备准备,走吧。”江逾白动了动,舒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
“嗯。”陆遥空应了一声,动了动已经麻到不能再麻的腿。
“前方到站终点站立川二中,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走吧!”江逾白语毕,率先起身。
“哥,你扶扶我吧。”陆遥空艰难开口。
刚才他尝试动了一下他的腿,没用。保持同一个姿势十几分钟,是个人腿都得麻。
“天天,你,你怎麽可以这麽可爱呀!”江逾白走上前边笑边说。
“哥,别笑了。”陆遥空伸手扶着江逾白的肩膀,低着头说。
“好好好,不说了。”江逾白看着陆遥空红透的耳朵,笑容加大。
“不知道我们的天天这麽容易害羞呢。”江逾白又嘴欠的调侃了一句。
陆遥空没有回话,只是那麽红蔓延到了脖子,现在脖子都透着粉红。现在他低着头,露出一截脖颈,让江逾白很容易看到。
好容易脸红啊!脸皮真薄。江逾白想。
两人回到学校已经1:30了,由于今天竞赛,所以老师管的不严,只要正课不耽误就行,剩下的不管你几点回来都无所谓。
恰巧两人卡着点回来——刚好下午自习。
“呀吼——小爷我回来了!”
两人回来没多久,就听见周明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有没有想我呀!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很想我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周明站在讲台上手舞足蹈。
下面一个理他的都没有,他们都习以为常了,都习惯了这个人每隔几天就动不动要发一次疯。
“江逾白陆遥空徐老师叫你们过去。”徐七洛从门外走进来。
“好。”陆遥空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他选的路还特意经过讲台,走到讲台边,看了一眼还在发疯的周明,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吃药了吗。”之後走了。
周明愣了一下,刚想转头,就被紧随其後的江逾白拍了拍肩膀。周明回头看江逾白满脸笑意,就见他啓唇张嘴,“孩子这病不好治,吃点儿药。”之後就走了。
周明看着两人的背影快气死了,刚想追出去,就被赶来的徐七洛揪着耳朵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