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永安公主”和“元帅府参赞”带来的另一个直接影响,便是那桩始于利益的娃娃亲,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靖北王府(摄政王府)後花园的冰河再次成为背景。
只是这一次,河畔亭中端坐的,是笑容满面丶谈论着“佳儿佳媳”丶“天作之合”的柳王妃和李氏(元帅夫人)。
陈雪(永安公主揽星)和龚毅(淬锋)则被“体谅”地允许在附近“赏景”。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站在覆着残雪的河岸边。
寒风依旧刺骨,气氛却比上次更加微妙而凝滞。
“父王……和龚元帅的意思,”
陈雪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吹散,“待开春局势稍稳,便……行纳征之礼。”
纳征,六礼之一,意味着婚约进入实质性阶段。
她陈述着事实,听不出喜怒。
龚毅望着冰河上几道深深的裂痕,那是暖流与寒冰角力的痕迹,沉默了一下,才道:
“母亲也提了。元帅府……需要这场联姻,稳定人心,震慑内外。”
同样冷静的分析,不带情绪。
两人都清楚,这已不是单纯的家族联姻,而是两个新生割据政权巩固联盟的政治仪式。
他们个人的意愿,在滔天权欲面前,轻如鸿毛。
一阵更强的寒风吹来,卷起陈雪斗篷的帽檐。
她下意识地擡手去拢,袖口微扬,露出了腕间一抹温润的碧色——正是龚毅上次在冰河所赠的那枚鱼形玉佩。
龚毅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冰封般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融化。
他忽然伸手,从自己腰间解下一物,那是一枚同样质地的碧玉,却雕琢成半片鱼鳞的形状。
他极其自然地将这片“鳞玉”递到陈雪面前,声音低沉:“上次那块……是鱼身。这片鳞,与它本是一对。凑在一起,才算完整。”
他没有说赠予,也没有说定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陈雪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枚与腕间玉佩纹路严丝合缝的鳞玉。
冰凉的玉质在寒风中更显温润。
她擡眸,撞进龚毅深邃的眼眸中。
那里没有少年人的羞涩,只有一种沉静的丶近乎磐石的……承诺。一种在乱世洪流与政治漩涡中,彼此确认和守护的承诺。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枚鳞玉。指尖相触的瞬间,冰凉的触感下,似乎有一丝暖意传递。
她将鳞玉轻轻按在腕间鱼身玉佩的凹槽处,“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化作一枚完整的双鱼戏水佩。
她迅速收回手,将双鱼佩拢入袖中。冰冷的玉佩贴着肌肤,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
她望向龚毅,微微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远处亭中传来王妃们的笑声。
冰河之上,寒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冰冷的政治联姻之下,两颗在乱世中相互依靠丶共同成长的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系上了更深的羁绊。
不是风花雪月,而是生死与共的默契与守护。
临渊城的“摄政王府”和“元帅府”在短暂的喧嚣後,陷入了更加紧张的备战状态。
陈戍忙着整合北境资源,加税征兵,打造他的“王业”根基。
龚振则整饬军备,布防要隘,准备应对各方势力的窥伺。
陈雪(永安公主揽星)在王府内扮演着愈发重要的角色。
她以“协助父王安抚後方”为由,名正言顺地接触民政丶调配物资。
她的命令通过阿岁和刘掌柜,更加顺畅地流向青禾庄丶栖霞庄,最终汇入均安寨。
她腕间的双鱼佩,是冰冷的,也是温热的,时刻提醒着她权力的来源与代价。
龚毅(淬锋)在元帅府如鱼得水。
他利用参赞军机的身份,将更多“损耗”的军械丶情报网络获取的关键信息,通过阿年掌控的秘密渠道,源源不断输向均安寨。
他手中的兵权虽小,却如同淬炼过的精钢匕首,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那枚鱼身玉佩,被他贴身佩戴,是负担,也是力量。
均安寨,在“揽星”的治理与“淬锋”的武装下,如同一颗在乱世污泥中顽强生长的明珠。
梯田的冬小麦在春风中返青,“疙瘩菜”冒出了嫩芽,工坊的机杼声日夜不息,新投奔的人才各司其职。
凌九霄按照龚毅的指令,成功将黑石峪的赤眉溃兵引入了官军与胡骑的混战泥潭,均安寨安然无恙,反而接收了一批从战火中逃出的工匠和妇孺。
雏鸟,已在荆棘丛生的丛林悄然成长。
她们的清音,虽未响彻云霄,却已在这片腐朽而动荡的土地上,编织着属于自己的丶坚韧不屈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