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
永昌十九年的朔风,刮过临渊城高耸的城墙,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的沙尘扑打在冰冷的砖石上,带着一种末世将临的粗粝感。
靖北王府(摄政王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宫人们脚步匆匆,头埋得极低,生怕触怒了无处不在的焦躁与戾气。
栖梧阁外,几株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在风中疯狂摇曳,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
阁内,陈雪(揽星)端坐妆台前。
铜镜映出的少女面容,盛装之下是无可挑剔的雍容,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阿岁正为她整理着最後一件外罩的银狐裘披风领口,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都安排妥了?”
陈雪的声音很轻,像冰面上滑过的风。
“妥了。”
阿岁用力点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货物’(替身兄妹)已按计划,昨日午时便以‘巡查田庄丶转移紧要’之名离府。路线丶时间丶护卫人数,皆与公主您‘预定’的行程分毫不差。
凌寨主那边也来了最後确认,鹰愁涧,已成猎场。”
她顿了顿,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更哑,“公主……您和侯爷……千万小心。”
陈雪擡手,冰冷的指尖轻轻按了按阿岁的手背,那一点微弱的暖意转瞬即逝。
“放心。”
她站起身,厚重的宫装勾勒出少女单薄却挺直的脊梁,“这王府,困不住我们。”
与此同时,定北侯府门前。
龚毅(淬锋)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身姿挺拔如标枪。
他正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
阿年牵着另一匹备用的健马侍立一旁,神情肃穆。
“府内诸事,按计划行事。”
龚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阿年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巡查’期间,闭门谢客,尤其是王府来人。一切,待我‘回府’後再议。”
“是!大人放心!”
阿年沉声应道,眼神坚毅。
龚毅的目光掠过侯府森严的门楣,最後投向王府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一丝微澜转瞬即逝。
他猛地一抖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四蹄翻腾,带着一队精悍的亲卫(仅存的丶未被抽调的少数心腹),卷起一阵烟尘,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马蹄踏碎城门的寂静,也踏碎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黑石渡口。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简易的木制码头,寒风卷着水汽,刺骨冰凉。
河滩上,气氛却异常紧绷,带着交易与算计的铜臭。
靖北王府的幕僚(山羊胡老头)裹紧了身上的裘皮,仍冻得脸色发青,不住地跺脚。
他身後是几十辆空荡荡的大车和一群王府护卫,护卫们脸上也带着不安和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河对岸。
对岸,西平侯的“交割”队伍早已严阵以待。
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士兵肃立如林,刀枪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着寒光。
队伍前列,几辆覆盖着厚重油布的大车旁,站着那位面皮白净的特使。
他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目光扫过王府幕僚和他身後的空车,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河中央,几条小船正忙碌地往返,将沉重的木箱从西平侯的船上卸下,运送到王府这边的码头。
箱盖偶尔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崭新的刀枪箭簇,或是沉甸甸的粮食口袋。
“特使大人,”
王府幕僚搓着手,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声音在风里发飘。
“您看,军械粮食都在交接了,那田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