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攻
建邺城的雨,下得缠绵而阴冷,如同吴王宫那场表面和煦丶暗藏机锋的夜宴。
龚毅(淬锋)藏身于城南一处早已废弃的染坊阁楼,湿透的劲装紧贴在身上,寒气刺骨。
左臂的伤口虽已重新包扎,敷上了孙妙手特制的解毒生肌散。
但被水银剧毒侵蚀的皮肉依旧传来阵阵灼痛与麻木,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夜明珠幽光下,再次展开那卷冰冷沉重的金属书册。
玉衡子那力透“纸”背的绝望与警示扑面而来——“噬界之影”虽已消失,但其窥伺此界丶寄生于人心执念与天地气运的本质。
以及九星连珠时“天门开阖”的天地异象,却是可能真实存在的威胁。
玉衡子穷尽一生,最终只留下“持本心,聚气运,待天时”的箴言,以及最後那惊鸿一瞥的“非攻”二字。
无论这些是不是真的,他们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非攻……”
龚毅(淬锋)低语,指尖拂过书册上那两个仿佛带着无尽叹息的古篆。
墨家“兼爱非攻”的思想他自然知晓,主张止战丶反侵略。
玉衡子临终前留下此二字,绝非无的放矢。
是警示他们莫要主动挑起战争,以免被残馀的“影”力或新的野心家利用?
还是暗示对抗未来未知威胁的方式,并非依靠武力征服?
窗外雨声淅沥,远处传来禁卫军搜捕的呼喝和犬吠。
吴王世子孙昊的政变,将他彻底推到了南吴的对立面。
这个“非攻”,在刀兵已起丶阴谋环伺的当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下意识地握住怀中那半块属于陈雪(揽星)的双鱼玉佩。
玉佩温润依旧,仿佛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很快,春雨连绵的建邺城便被龚毅(淬锋)抛在身後,快马加鞭,五日疾驰,临渊城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城头飘扬的均安黑旗,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沉凝。
左臂的伤口在颠簸中反复撕裂,虽敷了药,依旧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远不及怀中那卷冰冷金属书册带来的沉重。
他未及入城,便被早已候在官道旁的阿年截住。
阿年面色凝重,语速飞快:
“军师!您可算回来了!北燕派了个特使,叫宇文拓,昨日到的,架子大得很,指名要见寨主。言语间……极其无礼!”
龚毅(淬锋)面具下的眉头紧锁:
“寨主如何应对?”
“寨主在‘巾帼堂’接见了他,属下被挡在外面。
只听见里面拍桌子摔杯子的动静……
後来宇文拓铁青着脸出来,撂下狠话就走了。寨主她……”
阿年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寨主独自在堂内坐了很久,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龚毅(淬锋)心中一沉,顾不得伤痛,催马直奔巾帼堂。
巾帼堂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墨香,是女子们习武丶学文留下的混合气息。
陈雪(揽星)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
她未戴面具,乌发简单束起,一身素色劲装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肩背。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
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她脸上尚未完全敛去的冰寒与一丝……疲惫。
她的目光落在龚毅(淬锋)染血的左臂袖管上,瞳孔微缩:
“受伤了?”
“皮肉伤,早就无碍了。”
龚毅(淬锋)简短回答,目光扫过堂内——一张红木案几被掀翻在地,茶盏碎片四溅,泼出的茶水浸湿了地上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