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临渊城的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
当最後一股负隅顽抗的北燕残兵在城西粮仓的废墟中被剿灭。
当慕容恪那颗俊美却狰狞的头颅被高高挑起在残破的城楼上。
这座饱经蹂躏的城池,终于咽下了最後一口带着血腥和焦糊味的浊气。
胜利的旗帜插遍了断壁残垣,可那旗帜的颜色,是无数鲜血染就的暗红。
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城内的景象,比地狱更甚。
街道被尸体和瓦砾堵塞,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
侥幸活下来的百姓,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勉强能遮身的角落,眼神空洞麻木。
曾经繁华的通海市,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框架,几缕未熄的青烟袅袅升起。
善济堂的废墟依旧触目惊心,烧得焦黑的木梁扭曲地指向灰暗的天空,无声地控诉着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南市口的城楼,悬挂过无数头颅的地方,血迹已经发黑,渗进了古老的砖石,留下洗刷不掉的印记。
陈雪(揽星)站在南市口的废墟上,脚下是踩上去咯吱作响的灰烬和碎骨。
她没有戴面具,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干裂起皮。
身上墨色的劲装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早已看不出本色。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扫过这片人间炼狱,眼神深处是一片死寂的冰湖。
所有的悲恸丶愤怒丶悔恨,似乎都在那场喷出的鲜血和凌九霄冰冷的遗体前燃烧殆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身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龚毅(淬锋)走到她身侧,玄甲残破,面具上布满刀痕,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用布条草草包扎,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他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包袱底部渗着暗红的液体。
“阿岁……”
龚毅(淬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带回来了。”
包袱放在陈雪(揽星)脚边,他没有打开。
里面是什麽,两人心知肚明。慕容恪虐杀的手段,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崩溃。
阿岁——
那个曾经眼神亮晶晶丶跟在她身後脆生生叫着“师父”的女孩。
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承受了敌人对她师父最恶毒的报复。
陈雪(揽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没有低头去看那个包袱。
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浓密的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却再没有一滴眼泪流下。
她的泪,似乎已经和凌九霄的血丶和善济堂的灰烬丶和这满城的冤魂一起流干了。
再次睁眼时,那冰湖般的眼底,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丶淬炼到极致的冰冷。
“葬在鹰愁涧,和老凌……挨着。”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冰凌碎裂。
“用慕容恪的头……祭他们。”
龚毅(淬锋)沉默地点头,提起那个沉重的包袱,转身离去。
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瓦砾和凝固的血块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
残胜的代价,是难以承受的痛。
均安寨的精锐,十不存三。
“锐士营”几乎打光,凌九霄战死,副营主重伤不醒。
“火鸦队”折损过半,队长柳红等六名女弟子尸骨无存。
阿岁惨死。孙妙手(赛华佗)在伤兵营不眠不休数日。
心力交瘁,一夜白头,如今强撑着处理堆积如山的伤员,眼神已近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