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龚毅为何去而复返,也明白了眼前这场血腥平叛的胜利,代价是何等巨大!
他们赢了神都,却可能输了整个北境!
甚至……输掉一切!
“快!清点人马!救治伤员!
不,轻伤员不管了!立刻集结所有还能动的人!准备……”
陈雪的话音未落——
“报——!!!”
又一匹快马疯狂冲来,骑手几乎是滚落马鞍,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
“王上!将军!不好了!
南吴……南吴水师突然撕毁盟约,大将沈重山旧部联合新吴王。
率战船数百艘,沿淮水而上,连破三镇!直逼颍州!
西路……西路的赤眉残部得到世家资助,突然势大。
冲出潼关,正在向东席卷!”
轰!
这个消息,如同最後一道丧钟,在两人耳边狠狠敲响!
南北西三面,同时告急!
尤其是北境,门户洞开,慕容垂和宇文拓的虎狼之师正扑向毫无防备的中原腹地!
他们平定了神都的叛乱,诛杀了内奸,却发现自己已然身陷四面楚歌的绝境!
那些世家,那些他们未能彻底铲除的敌人,早已布好了这张天罗地网!
他们在内部争斗的同时,外面的敌人早已磨利了爪牙,等待着这致命的一击!
“完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陈雪和龚毅。
他们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清除了内部的毒瘤。
可却终究没能快过时代洪流的碾压和无数敌人默契的合围。
现代的知识和智慧,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错综复杂的利益联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能算计一城一池,却算不尽人心贪婪,算不尽这天下大势分合背後的无数变量。
“走呀!”
龚毅猛地抓住陈雪的手臂,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
“神都不能待了!必须立刻突围出去!去均安山!
那里是我们最後的根基!依托山险,或许还能……”
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留在神都,只有被四面合围,死路一条。
顾不上清点战果,顾不上安抚惊惶的军民,甚至顾不上那刚刚平定却满目疮痍的都城。
龚毅和陈雪带着仅存的丶最核心的数千锐士营老兵和阿年等将领。
如同受伤的猛兽,强行打开一个缺口,向着南方,向着均安山的方向,开始了疯狂的突围。
身後,是火光冲天的神都,是即将涌入的北燕铁骑,是汹涌而来的南吴水师和赤眉乱军。
他们的逃亡之路,注定铺满鲜血。
慕容垂和宇文拓的先锋骑兵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南吴的军队也在侧翼不断袭扰。他们一路血战,且战且退,身边的将士不断减少。
曾经意气风发的锐士营,如今只剩下寥寥数百人,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阿年为断後,身陷重围,最终力战而亡,临死前发出的怒吼声,成了许多人心中最後的悲鸣。
希望,如同夕阳般,一点点沉入黑暗的地平线。
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在一处荒芜的山地,他们被数倍于己的追兵彻底包围了。
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每一次齐射都带走几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