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芷凌走近前去,检查嵇燃左臂的伤。
还好,晚间换的绷带依旧雪白干净,没有渗出红色,想必伤口没崩裂。
检查完了,少女板着脸开口:“吃饱的话,坐着歇一会再躺罢,我过会端些新茶来。”
嵇燃依言靠坐回去,望一眼冯芷凌神色,没再敢接话。
不知为什麽,他好像一眼就断定他的夫人生气了。
好像是因为……他动用了那只受伤的手挪动床几?
明明自己也不算做错什麽,但嵇燃此刻仍有一丝淡淡的心虚。
*
前儿紫苑才说,府里太冷清了。
自嵇燃受伤回来休养,这小小一方嵇府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倒不是家里多一个人在就热闹,而是知道嵇燃受伤休养後,他如今在西北军中的一些同僚,近日便陆续上门来看望。
若是嵇燃亲信的下属们还低调些,一群人合夥凑几样礼,派两三个人代大家夥儿递个心意就是。在军中资历较老丶或与嵇燃素日关系近些的,便大大方方拎着补药礼品上门来坐。
冯芷凌这几日连典当行也顾不上去,光是在家接待客人都够劳神。
嵇燃见她忙里忙外脚不沾地,颇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己还是伤员不便起身,上门的同僚又多数只是借探伤之由来送礼。因此基本都是冯芷凌一人在大堂待客,嵇燃在内院躺着丝毫帮不上什麽。
冯芷凌倒没觉得辛苦。这些迎来送往的主家应酬,她其实老练得很。来客也都挺识趣,知道只有嫂夫人一位主人在此招呼,都是略坐一坐,意思意思就告辞了。
甚至有将领不好意思单独面对上司的夫人,进门将东西放下就借故离去。
冯芷凌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来人名号告诉嵇燃。
嵇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年我重回西北军後,与这人还曾生了几回摩擦。”嵇燃一听冯芷凌讲,便猜出来者是谁,“倒没想到他竟特地为我进城一趟。”
“说是不便打扰,又有任务在身,急匆匆就走了。”冯芷凌笑道,“不然哪怕说进内院来探望一下谨炎哥哥,闲聊一会也未尝不可。老在家里躺着不能动,是否也挺无趣的?”
“还好。”嵇燃矜持回道。
心里却丝毫没觉得养伤无趣。
这两日冯芷凌再忙,一旦有空都立即来正房陪他。方才来的客人是谁,带了什麽礼物,闲谈了些什麽话,都笑着分享给他知道。
要不是近日谟城关不大太平,他亦心急于尽快回营继续追查,恐怕压根并不希望自己的伤势好转。
日日在这躺好,等着夫人来关心,岂不美哉?
冯芷凌将客人送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支品相上佳的老参,忍不住笑:“当真是有过嫌隙的军中同僚?这礼送得可不轻。”
这人参乃北方高山才出的佳品,西北荒漠里的小野参完全不能与之相比。如不是城中药坊恰好有这样品质的人参,那便是昔日特意从外地带来的好货。
嵇燃也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摇头叹道:“此人性格有些倔强,但并没坏心肠,此前虽与我生了不快,後来也解决说和了,他并不是那等记仇的小人。”
如今又送这样贵重的补品,想来也是一种友善示好。
倒也不枉刚来谟城赴任时,嵇燃日日与这人练枪斗拳,硬生生靠武功与耐心,制得麾下这员参将心服口服。
冯芷凌全然不知这几支人参是嵇燃刚来赴任时,对嵇燃格外不服的刺头儿参将送的。见那人言语谦虚礼貌,还以为他只是嵇燃寻常属下,来给受伤的上司送礼而已呢。
“等伤势好全,这几支参倒刚好可以拿来炖鸡汤。”冯芷凌将东西重新收好,“这两日上门的大人们都送来许多补品,府里好一阵子不用采买了。”
嵇燃:“倒也不必等我伤好,你自己先炖了吃去。”
冯芷凌抿嘴,不大乐意的样子:“芷凌向来不爱这些带药味儿的补汤。”
吃不惯西北的粗面干粮,不喜欢带药材味儿的炖品。
嵇燃默默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