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满意的答案,冯芷凌这才挪开眼去。
眼前人还是熟悉的模样,不过三四天没见,嵇燃却觉如隔三秋。
他这次潜行出去追查张煊,过程并非如他所说的那麽轻而易举。
要说顺利,倒也不算假话。他成功证实了邓翼的猜疑,在张煊住处搜到了与三皇子谋划商讨的书信。虽然只馀未烧干净的残页一角,嵇燃仍从片纸只字中猜得到是同自己有关的阴谋。
若说不顺,他下手犹疑,险些错过在无人之处击杀张煊的良机。
查实线索後,他日夜不眠,守了张煊两夜,果然见他独自偷偷出营与人暗中接头。待接头人走後,嵇燃轻轻从房檐跃下,将正准备返回的张煊一掌劈晕。
从张煊身上搜出了新的书信,果然是孙弢的另一种笔迹。信件里看似对谟城关的动向只字未提,嵇燃却从其中毫不起眼的两句话里,揣测到背後主使的真正意图。
“夏渐秋来,物燥至极。烛宜灭尽,方可安哉。”
明说火烛,暗喻谨炎。
嵇燃将信纸上下扫视一遍,冷脸将其收进自己怀里。
*
张煊被萧瑟夜风吹醒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锢得严严实实。
天还未亮,阴暗苍穹压抑着尽头隐约的朝光,让他睁眼看见前方站着自己熟悉的人影。
“你这是什麽意思?”见面前只有嵇燃一人,且穿着深色的夜行衣,手握一柄弯刀,张煊不由心惊胆战起来。
“嵇副军,你是想残害同僚不成?”张煊虚张声势,“莫非因上次我没带礼物去你府上探望?为人怎可如此小肚鸡肠!”
“残害同僚者,另有其人。”嵇燃冷冷开口,“想必此人姓甚名谁,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你究竟要如何?”情知自己今晚被嵇燃抓了现行,如何解释他也不会信,张煊干脆放弃了狡辩。
“将我绑起来又能如何,你还想逼我签字画押不成?”张煊笑道,“这可是大罪,难道凭你一面之词便会有人相信麽?若识相,还是赶紧将我放开,若本将心情好,或能考虑不往上追究。”
嬉笑语气,被眼前横来那一弯银亮锋利的刀刃,惊断在唇舌之间。
“今日既已绑了你来,便没想过摘净干系。”嵇燃慢条斯理收回握刀的手,刀锋擦着张煊脖颈侧面,凉意渐渐渗入。
“只想问一句,上回入关的蛮子,可是你暗中安排,偷放进来的?”
张煊矢口否认:“胡说八道!”
“再问第二句,前几日夜设陷阱,埋伏杀手,可有你的手笔?”
“简直颠倒黑白!”张煊嘴硬,“那夜是你带兵出去的,我反倒怀疑是你设的陷阱,有意糟蹋军马,残害新兵。”
“还有一事要问。”嵇燃将刀收在身後,负手问道,“几月前有一镖队,在谟城不远处的野外被流寇劫杀,其中内幕,你可知明细?”
张煊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不仅是没想到嵇燃已疑他至此,更是因面前一向忌惮的这同僚,眼中杀意已分外鲜明。
“我只想问个清楚,好叫你走得明白。”寒月般的弯刀一闪而过,鲜血落地时,张煊的眼还未来得及闭上。
“至于答案……”站在张煊尸首分离的身体前,嵇燃轻轻将後半句补全。
“从未指望,为杀我一人却害死那麽多无辜兵士的你会说实话。”
…
杀了张煊,将现场痕迹消去後,天已快亮了。
原可直接一刀解决,只是嵇燃仍想问个明白,才留他多活了半夜。可惜兹事体大,哪怕张煊是贪生图利之徒,恐怕也不会轻易交待。
不过,他本也不是想听张煊的借口。
中途要等张煊醒来,又耽误了一个时辰。所幸嵇燃仍在天明前,将一切悄无声息地解决。
将尸首处理干净,又将一身染了脏污的夜行衣烧毁,趁天色还昏暗,嵇燃便悄悄回了府。
只是几夜没好生梳洗,嵇燃不想再像上回一样满脸狼狈地出现在夫人眼前。于是悄悄闭眼休憩一会,听见冯芷凌出去,这才起身梳洗换衣。
而这一切细节,冯芷凌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