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燃听她讲了这情况,笑道,“此乃常态,定靶练到如此地步,已算渐入佳境。但要再有提升,还需慢慢感受弦张与箭势,逐步进展至人箭合一的境界。”
“这‘境界’二字,说来便玄妙了。”冯芷凌扶臂感慨着,“看来还是我练习不够,未能触到入门的诀窍。”
“芷凌过于谦虚,有你这样眼力与悟性,已是难得天分。”嵇燃随手接过她手中弓,眼都未眨,看似顺手拉弦便射。冯芷凌只闻耳边“簌”地一声,远处草靶中央挂着的小木环已落在地上。
冯芷凌微微睁圆了眼。
那木环以丝线绑住,悬在草靶前方。嵇燃这一箭看似无心,却精准地将木环上吊着的丝线射断。
冯芷凌竟然有些羡慕起来,这样的箭术她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练成。
嵇燃特地示范这一箭,不能说没有私心,本就是有意在冯芷凌面前炫技。甚至箭飞出去後,还想得意地问冯芷凌一句“此箭如何”。
但想了想,这样未免显得太轻浮了些,与他过往行事大相径庭。于是嵇燃忍着些许雀跃,垂手放弓,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淡然模样。
冯芷凌艳羡道:“虽不知想达到谨炎哥哥这样用箭如神的境界,需要练习多久,但既说‘人箭合一’,想必还需我静下心来,多花心力在箭术上。”
嵇燃神色微妙。
一心想在夫人面前开屏展翅,讨句夸奖,结果夫人一心想的是怎麽出师。
若冯芷凌自己确能达到他方才的水平,那其实已不必他教了。
只能悄悄叹气後,弯起嘴角:“芷凌如此勤练有术,将来必定可以。”
*
还未安生过完这两日,军中已来人唤嵇燃归营。
却不是差一二卫兵来报信,反是一队兵卫阵势齐整,守在门外请嵇燃同去。
这场景似曾相识。冯芷凌秀眉微皱:“似乎来者不善?”
“放心。”嵇燃道,“不是什麽大事。”
他已换上盔甲大步走来,铁甲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兵卫中带头的那员参将,见嵇燃出来便眼神愤恨,似乎已认定他是有罪之徒。
嵇燃却镇定自若:“请吧。”
带队之人不是邓翼亲卫,而是张煊嫡系属下,见嵇燃目中无他,怒火更甚:“嵇副军好大的架势,非休沐时,却能连续好几日不去军营。”
嵇燃瞟他一眼:“因我夜晚遭袭受伤,邓翼大将军亲自叫人送我回来休养,有异议,去找他。”
那参将怒道:“安知邓大将军不是被你蒙蔽?有的人数日不在营中,说不定是暗藏祸心去害了人。”
话未落尽,嵇燃劲势如风,已袭至眼前,那正嚷嚷的参将闪躲不及,被嵇燃一掌从马背上击倒下去。
“齐参将似乎忘了,若论军衔,你还差本副军三级。如此冒犯长官,现一掌作小惩,替十军棍的罚。”嵇燃骑着逐风,居高临下,“若论昔日军功,你更无成绩能与我相提并论。本将且问,是谁人给你的胆量,对长官如此呼来喝去?”
齐参将狼狈跌在地上,气势早已差了一截,又羞又恼:“张副将大人已两日不见踪影,此事蹊跷,相关人等需得好生严查。”
“军中之事,自然与本将相干,要如何查,全军都应倾力配合。”嵇燃拉紧逐风马缰,不急不慢道,“既有状况召我归营,那就即刻啓程,尽快赶到。”
言毕,不再看那参将一眼,驾马带头而去。
这样看来,倒不像是兵卫上门胁着嵇燃回营,是嵇燃自己带着一队兵扬长而去。
冯芷凌远远在堂前望着,听见武将声音中气十足,险些笑出声来。
亏她还担心,这又是一次栽赃,要拿嵇燃来发作。没想到这素日语调四平八稳,说话温和简略的谨炎哥哥,刻意要绕弯子气人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主君营中事务繁忙,兴师动衆是常有的事。”
戏看完了,嵇燃又胸有成竹模样,冯芷凌便也安了心,扬声安抚府中杂役,同时也是说给门外围观的百姓们听,“大家只管各司其职,安心待在府中便可,至于不该讨论和外传的事情……”
年轻女子俊眉一扬,眼神中含了些许凌厉,“记住,谨言慎行!若招来对主君不利的风言风语,休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待回了内院,紫苑才小声道:“夫人方才好有气势,紫苑都差点被吓住了呢!”
冯芷凌早恢复平常温柔神色,见紫苑鹿眼圆睁,故作害怕的小模样,不由轻声笑叱:“连我都怕,可还是我贴心乖巧的紫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