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贵妃泪眼氤氲地道:“那等苦寒之地,当真好麽?可别是哄姨母的假话罢!”
冯芷凌笑道:“您别不信呀!您看我离开上京这麽久,回来可见消瘦了?”
琪贵妃闻言,再将外甥女仔细打量。的确,面颊白里透红,比一年前进宫气色好看不少。连臂腕都略圆润了些,肌肤胜雪,盈透得跟玉似的。
这才安下心道:“若真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又说,“姨母的若若年龄大了,有自己主意,姨母也知道。只是以後有事,可不许再不同姨母商量。”
冯芷凌忙撒娇耍赖:“那时事发突然,想同姨母寻主意也没法子。今後有事,再不敢瞒着您。”
心里想起嵇燃殒命那事,只能对姨母道一声抱歉。
说是不瞒着,但那玄之又玄的事儿,她也不肯随口讲来叫姨母白白担心。
何况,若姨母意外得知圣上在自己梦中,乃是英年早逝结局,又该如何设法挽救呢?
嵇燃的命劫是人为,自己还能去想法子。可圣上的命劫,是身体逐渐衰败而来的。
如今宫里已尽力招揽名医,至于将来如何,恐怕只能看天意罢了。
琪贵妃不知冯芷凌心中所想。方才心结解开,胸怀便放开许多。想起冯芷凌此前托人带来的那只云蝶金簪,忙唤了人去取来。
“今日原想簪这只,早上醒来宫里忙上忙下,一时竟给忘了。”
冯芷凌笑而不语。圣上如今常歇重华宫,只怕宫中女官平素尽是万分用心,姨母早晨要送圣上,一时忙忘琐事也正常得很。
她不知的是,圣上不许宫人吵醒贵妃,这才叫琪贵妃今晨起晚,梳妆匆忙,忘记了云蝶金簪的事儿。
“若若替姨母戴上罢。”琪贵妃道,“没想到那偏远之地,亦有这样巧手的匠人。如此技艺,便是来宫里谋个差事也使得。这簪子姨母真是喜欢极了。”
冯芷凌道:“原是夫君寻来的人,芷凌一看这簪子,就知姨母必定喜爱。若您看得上,我回去再叫他打几支来。”
“那可别。”琪贵妃面对女官呈上的铜镜照了一番,回头道,“若是可以,你尽管在上京住久一些,别急着去。”
说到这,琪贵妃方想起正事:“说来你随郎君去了西北,怎这样快便回京来,莫不是他待你不好?”
圣上倒是与贵妃说过,他看中的那将领,必会设法调回京城。琪贵妃这些时日,才没那麽担忧,只是没想到圣上似乎还未有升迁旨意,冯芷凌倒自己先回去了冯府。
冯芷凌解释道:“姨母放心。夫君他待我极尊重,家中琐事俱是我自己拿主意的。甚至我如今还在同外头镖局谈了些生意,也是多亏夫君鼎力支持,才好行事。”
于是便将在谟城的一些日常,当做笑谈与琪贵妃讲。
“原来是惊雷镖局。”琪贵妃颔首,“他们家曾经同咱家也颇多往来,只是後来那位宿老先生走镖在外得多,又定居扬州,联系得便少了。既有这样渊源,又能叫你做些自己乐意的事儿,倒是很不错。”
想起冯芷凌说过,嵇燃将圣上赐予的明珠也给她去切割玩耍,琪贵妃不由摇摇头,调笑小辈道:“看你聊起生意来,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只怕心不在家里头,都丢外面钱眼子里去了罢?得亏你家郎君不管。”
又吩咐女官取了自己宫中珍藏的夜明珠来,给冯芷凌:“家里珍珠可都切去了?这一盒也拿去玩罢。”
冯芷凌大窘告饶:“姨母尽会调侃我!若若哪里是这样的败家的人,只切了一颗而已。”
忙叫紫苑去自己房内取,给姨母看看自己并未糟蹋东西。
虽说小名若若,是宓静秋向来取的。但後来自己长大读书上学,母亲便很少用这名字唤她。父亲觉着女儿小名亲昵,为保威严,也从不叫。
长期这样唤自己的人,只有一个姨母。
非要再算一个,便是梦里那个宁煦了。
冯芷凌自己也好久没如此自称,方才脱口而出,竟还有些羞涩。
她都这麽大了,还被“若若”丶“若若”地喊着,像是唤家里的小女孩儿。
紫苑已快步将臂钏拿了来。冯芷凌接过,给琪贵妃看:“也是打金簪的那匠人做的,您瞧,可有糟蹋这颗极品东珠?”
琪贵妃笑着轻敲外甥女脑门:“看来穷地方去久了,眼力见儿还是不大行。这是昔日进献宫里来的白龙南珠,怎在你口里成寻常东珠之流?难怪舍得拿去一切两半。”
姨甥二人正亲密谈笑着,外头有人来传:“禀贵妃娘娘,太子殿下送了些珍果过来,请您品鉴。”
冯芷凌闻言一愣。
按理来说,皇子应少涉圣上後宫才是。缘何太子李天昊会如此坦荡地送礼物来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