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燃原以为她又要像上回秋千那一样,被吓一跳,没想到冯芷凌只是眨眨眼:“谨炎哥哥什麽时候来的?”
嵇燃:“才到而已。”
他恍然想起上回正经相处,还是那夜里重华宫门外不欢而散。
至于山间小道上递行山杖时匆匆一面,压根没被嵇燃算上。
冯芷凌都没同他说一句话!
嵇燃答完便没再开口,也没落座,只静静望着冯芷凌,似乎在等着她先说话。冯芷凌一时竟有些局促起来。
为免尴尬,她只好开门见山,匆匆将昨日发现的情况对嵇燃说了一遍。
嵇燃:“惊雷镖局的镖师也说东西是从上京运出,里面有京城之物倒不奇怪。那批匪寇亦只剩两个残党,早已被我押入牢狱审问了个干净,不该还有人流窜在外。至于谟城那边,出发前我已同邓将军交待底细,想必他会做好万全准备,不用担心。”
“至于借镖运械的幕後之人。”嵇燃淡道,“必同三殿下脱不开干系。此事我偶然得了物证,只是不够周全,若说是人僞造嫁祸亦说得通,因此不好拿出来用。”
嵇燃说的物证,正是他抓获匪寇袁文彦丶成楷二人时,在镖物中搜出的孙弢亲笔信。只是孙弢本就擅变笔迹,真要拿那信去对质,说服力并不足够。
冯芷凌闻言道:“如此看来,这消息并不紧要?那倒是连累谨炎哥哥白跑这一趟。”
她松了口气。原来嵇燃早对此前的阴谋知根知底,那或许玉山笔枕的来处便无所谓了。
嵇燃却道:“没有白跑,恰好有事想问问你。”
冯芷凌:“请说。”
“圣上将先前赐我那宅邸一直留着,现今又赐了另一处更大的。”嵇燃低头,“旧宅内还有些物件,是去西北时没搬走的陪嫁。暂无人动,等你回去收拾过来。”
“我是想问……”武将手心沁出微汗,“最近在贵妃娘娘这住得如何?若是在宫里呆太久,厌了……就叫我接你回家去。”
…
紫苑同几个旁的宫娥,在凉亭不远处等候。
本应陪冯芷凌近些,但冯芷凌想到所谈事密,或许不便。于是叫紫苑领着几个宫娥在另一条来凉亭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正好也能拦一拦靠近的人。
紫苑远远看着自家主君从另一条道往凉亭中去了,只是自家夫人坐着她这处望不大见。两人似乎在亭中对话约一炷香时间,主君便点点头,自顾转身离去了。
又过许久,自家夫人才慢条斯理从凉亭中起身,往自己这边走来。
紫苑忙迎上去:“夫人的事可是妥了?”
她心中忐忑。主君离开半晌夫人才走回来,这情况怎麽不大对劲似的。
夫妻两人难得会面,竟就这样匆匆结束。
冯芷凌温言道:“妥了,回去罢。”
她径自向前,“我有些乏,今儿实在醒得太早。趁着午时还未至,回去先歇一会。”
“晚些时候替我沏一壶花茶罢。”冯芷凌慢腾腾开口,“待歇了起来,闻芳醒神也好。”
“是。”宫娥应道。
待回重华宫礼,见秦公公在正殿外头守着,便知是圣上来了。
“嵇夫人安。”秦玉阳行礼。
冯芷凌下意识留意到,秦公公虽是天阉之身,但声音温文微哑。除了稍细一些,与寻常男子似乎并无太大不同。
她想起关于高山寺神秘人的声音之谜,至今仍在困扰自己,不由在心里叹息。
罢了。那人未必就是宫中皇子,也有可能是世家亲族或其他牵涉朝政之人。她一心惦记着要从龙子之中找出幕後第二人,这想法实在过于自以为是。
“秦公公。”冯芷凌也向他轻回一礼。秦公公在圣上身边多年,并非寻常宫奴之流。哪怕是二品大员见了他,说话也得有三分敬意。
秦玉阳笑道:“圣上才进门不久,不若嵇夫人在此处略等等。”
冯芷凌忙道:“无妨。妾身并非寻贵妃娘娘来的,此时若不方便,妾身便先回自己房里去。”
她转身要往旁走,宫外却有声音吵吵嚷嚷地靠近。
有道声音十分恼怒似的:“都不许拦,本王今日就是要见父皇。本王自认一向不争不抢,可也不能忍受被人欺凌来自己头上。”
那男声低沉沙哑,因主人愤然语气而略显声高,同冯芷凌那夜所闻的威严之态毫不相同。
然而语调再是不同,声音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