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重华宫前,一步三回头,倒叫原本已看开的琪贵妃好笑又不舍,眼眶也渐渐红了点儿。
“罢了,步子快些。”琪贵妃嗔怪,“又要惹姨母舍不得你。”
冯芷凌这才回头上了步辇。
嵇燃在一旁低声道:“回头想娘娘了,还可以再进宫来探望。”
探个半天一天的行,别留宫里过夜就成。再动辄住一两个月,他可有些受不了。
冯芷凌只顾惆怅不舍,倒没留意他如何想法。只是嵇燃说的也对,她同姨母又不是再不能见了,何至于将今日别离,弄得如此感伤?
这样想来,才觉心里好受些。
“谨炎哥哥怎麽忽然来了?”心定下来,冯芷凌这才有闲情同他讲话,“姨母也是,竟然瞒着我……”
见她神情哀怨生动,嵇燃有些好笑:“娘娘说你赖着不肯走,因此瞒你,叫我来只管抢人就是。”
冯芷凌拿美目瞪他:“姨母才不会这样说我。”
嵇燃投降:“怪我言辞不妥,娘娘原话并非这个意思。”
先前问她,可在宫里住腻了想回嵇府,她顾左右而不答。
如今好容易贵妃开口,叫他有机会逮住人,可不能气跑。
冯芷凌扭头看前方,一时无话。
被嵇燃这一调侃,冯芷凌与琪贵妃暂别的不舍总算淡了下去,但别的事儿又浮上心头。
她才想起,此前嵇燃还特地问她,要不要出宫归府。
冯芷凌心怦怦跳起来。
在谟城时,她已做了应对一切的准备。恰好嵇燃初上任繁忙,甚少归家,府中事也向来不插手,因此主君住哪间房,她自己睡哪间房,都随心意定了。
但现在要去的,却是圣上新赐的宅邸,冯芷凌归京以来,还未去过。
万一嵇燃将自己的物件,都往他睡的主房一放,那自己是顺其自然,还是……
冯芷凌犹豫不决。
要是直接同谨炎哥哥说,自己还想像谟城时那般,单独睡一间去,是否太显隔阂生分?
但要是不说……
见夫人似乎没有开口交谈的意思,嵇燃也未再逗她。只怕自己没把握好分寸,倒惹她羞恼。
但步辇没什麽遮挡,他偶然转回头,便见步辇上的女子面色微红,眼神游移,似在专心思索什麽苦恼之事。
嵇燃默然将头转回去,心想夫人不至于还在为他方才的玩笑计较罢?
…
出宫门换了马车,脚程便利索许多。
一路径直到门前,待冯芷凌出马车来,才见如今嵇府真容。
比先前赐婚结亲时那座,的确还要气派不少。
毕竟将职不同,待遇自然也有差别。
冯芷凌跟着嵇燃往内里走,行在她略前方的男人却忽然放慢脚步,回头:“去年那旧府还未有主,里头有些旧物是你未带走的嫁妆,可还要去整理一番?”
冯芷凌点头:“东西若不在也就罢了。既还在,万万没有丢弃不要的道理,是要去的。”
“那过几日我同你去。”嵇燃快速答,“回来先好好休息。”
“在宫里也是女官们尽心伺候着,又不是去吃苦头。”冯芷凌啼笑皆非,“哪用什麽特地休息。
闲话间,不留神便同嵇燃并排走了好长一路。
这段园林小径旁枝木横生,延出的树枝直伸到小径上方,有些妨碍人经过。冯芷凌忍不住往嵇燃那侧靠了些,蹙眉:
“别处草木都修整有致,唯漏了这处。虽说独出一枝,也算雅致,但天寒地冻无花无叶,并不美观,还是应以行人方便为上。”
嵇燃极自然地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轻揽些许:“前头还有两枝,当心划着脸。”
“回头就叫他们将园子里的树再修理一遍。”他漫不经心,“下人都是新来的,对家里不熟,难免漏一两处。”
冯芷凌听了道:“这倒也是,毕竟才立宅不久。”
心想,看来自己回府,少不得要将家务先规整一遍。
而身後阿金阿木,闻嵇燃所言,皆垂头挡脸,不敢作声。
主君,这几根碍事的枯树枝子,不是您前几日特意吩咐别动的麽?
原还纳闷,您究竟是何用意。今日看来……
大概只为这借机一揽?
两位跟随嵇燃多年的仆从,心情复杂地互相望了一眼。
主子从前,好似不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