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过,但他们实在客气,没来拜访都常送时礼。”冯芷凌起身把验好的账目往架子上摞,边道,“若喊人来府里,少不得又是十箱八箱往这儿擡,罢了。”
夫人想得周全细致,嵇燃无法反驳。
“只约胡镖头一人麽?”
“他大概会带两个镖师随着罢。”冯芷凌想了想,“谨炎哥哥放心就是,我也会记得带几个护卫出门的。”
今日盘问得这样细,怕不是担心她又偷懒不带护卫。
眼见冯芷凌又摊开一沓新账本,嵇燃没再打扰,从书房走了出去。
阿木在外头等候,见主君出来急忙跟在後头。嵇燃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吩咐他,叫他去厨房安排厨子做份花糕。
阿木一口应下,有些意外。主君何时喜欢上这种甜腻的糕点?应当是给夫人准备的罢。
正要往厨房吩咐下去,主君却又叫住他,描述了一番想要的糕点样子。又说要是厨房做不出相似的,去外头临时买一份来也可。
上京酒楼衆多,繁华热闹,想要一份精致的花糕易如反掌。
阿木得令,便去替他办事。只是走在半路忽然想起来,主君比划的那糕点样子,不就是从前在谟城时,曾有人送来府上的那一份吗?
主君从夫人那拿走,赏给了阿金,还叫阿金吃了把器皿丢外头去来着。要不是阿金见糕点精美香甜,拿回去同自己分着吃,恐怕他也忆不起这一出。
好端端地,突然要这花糕……
阿木满脸迷茫。只是主子的吩咐不可犹疑,况且也只是花糕这样的寻常食物,没什麽疑虑需要下人揣摩伤神。
他阿木只管照办就是。
等夜间上了晚膳,冯芷凌也终于从书房忙碌完走出来,就见饭桌上除了日常分量的菜肴,竟还摆了一碟粉嫩可爱的桃花糕。
“今儿怎麽有这东西?看上去倒要些手艺呢。”冯芷凌落座时问,“家里还没请糕点师傅,难道是哪位厨子新做的麽?”
嵇燃:“我听同僚说这家好吃,归来无事,顺路去买的。”
噢,原来是这样。
冯芷凌点点头,一时没想太多。
她算了一下午账,连口茶水也没顾上吃,这会子忙完,只觉自己又累又饿。
还是先用膳罢!
冯芷凌再饿,吃饭也是细嚼慢咽的,嵇燃通常会比她进餐速度快些。但在谟城时,两人唯有晚膳这会得空能坐一处闲聊,因此嵇燃也习惯了放慢吃饭动作,等冯芷凌一起吃完离桌。
冯芷凌小时教养得严,饭桌上是不许说话的。要等饭菜咽尽,歇百步时间再以茶漱口,方准许交谈。她独自清修生活时,仍秉持这样严格习惯,倒是成婚去谟城後,不知不觉将过往十年的规矩逐渐打破。
今日也是边吃边闲谈。不用冯芷凌问,嵇燃便将一些朝事主动讲予她听,等嵇燃这头没话了,冯芷凌便也挑府中三两事,大致同他说些打算。
“这麽说来,三皇子近日没甚麽动作?”冯芷凌面上有些担忧,“越是这样,反倒越叫人不放心。”
“不知为何,三皇子这些天魂不守舍,脸色也憔悴,还被圣上几番呵斥不许他再饮酒。”嵇燃嘴上说着宫中事,眼睛却盯着那碟他特地交代的花糕,“太子殿下的锋芒倒是显露不少。我虽为殿下欣慰,却也不得不担心敌人另有後招。”
冯芷凌已食得近七分饱,闻言干脆搁下筷子:“谨炎哥哥……我心里实在有些担忧。”
嵇燃道:“别怕。梦境诸事,我定会尽力阻止其发生。”
他不想死,也不想要冯芷凌嫁给别的男子。哪怕不为旁的,就为这一件,他也绝不允许李成哲上位。
一件事成了真,那另一件事或许也会成真。明明还没到那关键时刻,嵇燃却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
冯芷凌道:“梦里头,从没有你在谟城受伤的细节,也不知是没发生过,还是我梦见却忘记了。可常言说‘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若我的举动已如萍生澜涌,反而将後续一系列事态都做了改变,又该如何是好?”
“高山寺那夜之事,总叫我心里头有个疙瘩。”冯芷凌垂眸思索道,“如今能怀疑的人选,只有二皇子。可姨母後来悄悄告诉我,宫里任何一位殿下有可能继承大统,唯有这位绝不可能的,甚至二皇子也应知道此事才对。既是这样,他暗中操纵又有什麽好处?”
“竟还有此事?”嵇燃意外,“你说二皇子声音同那人一模一样,我也叫子川暗中再去追查过,可惜现在还没什麽新的线索;
武德司手下能人异士不少,又行事隐秘。若子川那头都查不出什麽,或许这位皇子殿下的声音不过是凑巧相似罢。”
“别忧心了,再吃点。”嵇燃夹了一块花糕,放在冯芷凌面前的玉碟上,“尝尝看?要是好吃我下次再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