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确实难以想到。”琪贵妃道,“先前并非有意瞒你。实乃血统混淆着实不是什麽光彩之事,姨母为自己一点私情考虑,便没对任何人说过此事。”
“绝不是姨母不信若若。”琪贵妃急急补充。
冯芷凌笑道:“姨母放心,我晓得。”
虽说她绝不会将此事肆意传扬,也不会因此嘲笑圣上,但如此私密之事,想必他并不会乐于叫人知晓。
姨母从不欺瞒她,偏偏在圣上这件事上如此小心周全,果然很会顾及所爱之人的感受。
她对圣上如此,待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琪贵妃摸了摸外甥女乌黑的发顶:“既你已平安归来,姨母便放心了。想来你家郎君也会很快归府,既如此,姨母便不在此叨扰,方才你说的事儿,我还需与圣上好生盘算。”
言下之意便是要回宫去。
冯芷凌有意挽留。她很舍不得琪贵妃,更不要说鲜少有机会能在宫外与琪贵妃相处。可近来不大安平,姨母在宫里待着反而更好。
梦中李成哲杀入宫廷之事并未波及深宫,旁人不提,琪贵妃乃是十几年後因病去世。那麽这一回,想必後宫也仍然安全罢?
思及此,方想起宁煦所说“贵妃病危”之事。冯芷凌又忙拖着琪贵妃叮嘱:“姨母回宫之後,闲时多叫太医上重华去,把脉诊审,四季不可缺。”
这话头转得琪贵妃有些莫名,好笑不已:“好端端地说这些作甚?倒是你需好生补养。”
冯芷凌板着脸:“反正您得听我的!”
琪贵妃屈服:“好,姨母回去便叫金姑姑惦着这事儿,可能放心了?”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欲别离时,忽闻房外杀声震天。
冯芷凌疾起身,正欲推门去望,外头有个浑身浴血的禁卫踉跄跌了进来:“夫人……请快同娘娘一起离开嵇府!”
府卫伤得不轻,口中溢血,却还忍着疼痛断续交代:“城里忽然出现许多兵卒,却并非将军所率队列……如今上京处处遭了封锁,府中人手有限,恐怕并不安全。”
庭院外传来的金石之音更烈。屋内的冯芷凌已隐约望见远处混乱,当机立断将受伤的府卫拖扶起来,把房门掩住。
“可有将军踪迹?”她快语问道。
“将军自前日外出寻夫人,便再没有消息传回来。”府卫失血过多,面色已然苍白虚弱,“请夫人安心,内院诸精锐已集结待命,我等即便豁出性命,也会平安护送娘娘与夫人离开。”
冯芷凌沉声道:“外头情况如何,可有人知晓?若不清楚时局,只怕闯将出去也是涉险。”
“此时,唯重华宫最安宁。”琪贵妃娉婷行来,垂首轻轻叹息,“上京城内情况且不明朗,外头或许还不如将军府内安稳。若非要寻一个适宜去处,便只有皇宫内。”
冯芷凌原本也有此猜测,却没想到琪贵妃亦信誓旦旦如此说法,心中有些疑惑。
自己仅凭梦中些许线索揣测,才知後宫未遭覆没。可为何姨母会说重华宫最为安宁呢?
琪贵妃不知她所惑,道:“事到如今,若若需随我进宫才行。”宫外不安全,她放心不下。
冯芷凌想要拒绝。
不知嵇燃人在何处,若她进宫,更难与他接应。
似是看出外甥女的忧虑,琪贵妃紧接着劝说:“若他在京,头一件事便是回宫护驾。你随姨母回宫,才更有可能遇见你家郎君。”
这般说来亦有道理,琪贵妃好劝歹劝,硬是哄着冯芷凌一道走了。
临走前,冯芷凌快步奔回寝间,将放在枕边多日的短剑藏进怀里。
她只会用弓,不擅使剑。拿在手里……图个心安罢!
*
山郊空崖处冷风凛烈,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正在悬崖边良久伫立。
外出探查的下属轻悄从十几丈外跃身而来,在其人身後单膝跪地:“大人,仍是毫无进展。”
那人沉默着微微点头,一身劲装的下属便无声无息地退下。
线索断了……他本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无奈上头有令,他必须得在这里。
到底是谁,无缘无故地掳走将军夫人?他出城寻她已有两日且馀,已听闻上京城门封锁的消息,却不知城内究竟是何光景。
如今再领兵回城,恐怕城门未必肯为他而开……所幸主人临走前留下一锦囊,吩咐他据此行事。
或许里面会有巧登城门的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