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豫璋用餐巾擦完双手,动作优雅地起身,身形落拓。
他转身离开时似想到了什麽,擡手将自己的红酒杯朝桌中的位置一推,垂眸扫向如坐针毡的三人。
“罗曼尼·康帝,请品尝。”纯正的英语,说话的语气令人遍体生寒。
顾荣信僵在原地,一时恍惚,彷佛又回到北美会议室大门被人无礼推开的一刻,宋豫璋被人簇拥着走进来,边走边笑着用英语说‘请原谅,我想华颂应该出席在这场会议当中,不是吗’。
宋豫璋那次,搅和了信河筹备已久的大项目。
玻璃杯破碎,鲜艳似血的红酒洒在大理石桌面上,沿着光滑石面上自然的纹路蔓延,淅淅沥沥泼成了画。
宋豫璋离开顶楼包厢。
李昱也起身离场,走至门边顿足,回头看向顾荣信。他标志性的动作,警告之前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顾董事长,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昨天老大,今天老二,明天是什麽?”
顾荣信哪里会听不明白,赤。裸。裸的威胁摆在明面上,他愤怒地瞪着笑容斯文的李昱。
老大面临牢狱之灾,老二在劫难逃,老三就真能大权在握?
顾荣信也曾沾沾自喜,自己能够掌握顾氏大权,惊叹一切都如有神助,感恩宝贝女儿是小福星。
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搞垮老大和老二的是同一只黑。手。
而自己无形之中成了一颗被摆布的棋子,被黑。手架着走到了这个位置。
顾荣信耳畔回响,刚才宋豫璋冷眼看着他说“你要还想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要站起来同我讲话”的神态和语气。
没有嚣张,也不是飞扬跋扈。
从始至终都是漠不关心的冷淡。
却令闻者倍感羞辱与嘲讽。
顾岚漪看见心中高大的父亲受辱,明明父亲已经是顾家的话事人了,凭什麽李昱都敢嘲讽她父亲。
顾岚漪捂着脸,扑进岳祺龄怀中哭哭啼啼。
岳祺龄心疼地安慰女儿:“小瞧那个贱人了,把豫璋迷得——”
“闭嘴!”顾荣信厉声呵斥,深陷的眼眶下一双疲惫至极的双眼,“不想顾氏破産,就收起你们的小心思!”
顾岚漪被吼得眼泪断了线,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岳祺龄十几年来头一次见性格温和的丈夫发这麽大的火,也不觉紧张起来。
“荣信,你怎麽了?”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阿龄。你啊,也别再动歪心思了。”
“宋豫璋不喜欢我们宝贝女儿,没人能强迫得了他。你们娘俩对温尔最好客气点,她是宋豫璋要娶的女人,都别去得罪她。”
顾岚漪离开母亲的怀抱,转身不服气地望着父亲,小兔子露出尖牙,“那我的婚事怎麽办?凭什麽,是你们从小就告诉我,长大之後要嫁给豫璋哥哥的啊!”
从八岁开始,她的目标就是嫁给宋豫璋,成为宋家唯一的女主人。
顾岚漪不能接受,她被计划好的未来与现实割裂成两个世界。
岳祺龄握住女儿气愤到颤抖的小手,静心思忖,权衡利弊後缓缓安慰,“宋家现在掌权的不是谢明仪吗?我见过他的呀,年轻英俊,能力出衆,也是良配。”
顾岚漪哭的眼睛通红,委屈不已,哼了哼表示不满,“谢明仪比我小三岁,我还是想嫁给豫璋哥哥。”
“宋豫璋再好但是他不适合你呀,况且宋家也不认宋豫璋了,轮不到他当家作主,”岳祺龄笑着劝慰,“谢明仪为人更体贴温柔,再说呢,女大三抱金砖。”
“…行吧,让我好好想想。”顾岚漪撇嘴,她年纪不小了,内心也逐渐认可了母亲说的。
既然宋豫璋是铁了心的要娶温尔,还对她父母出言不逊,那她就嫁给谢明仪,至少还是宋家唯一的女主人。
听着老婆和女儿的对话,顾荣信眉心直跳。
顾家已经是他当家做主,女儿也不需要去联姻,守住现在的産业就很好了。
更何况,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内心不安加剧,觉得顾岚漪的夫婿最好不要考虑任何一个宋家的人。
都他。妈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