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个人呢?”
陆应程的脚步一顿。
“伯母那件事闹得那麽大,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没事吧。”
五个月前,陆家与杜家定下婚事,陆应程与杜家小姐杜司礼联姻。陆应程就是在那个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即将结婚的三个月前,一向以温柔贤淑形象示人的陆夫人,也就是陆应程的母亲,居然在集团内部挑起政变,要分走陆氏集团的一半股份。原本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旦夕间反目成仇,陆应程的父亲被气得住了院,现在夫妻俩之间正斗得如火如荼的。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麽要挑在自己儿子即将结婚的这个重要时刻上演这样一幕,就像谁也不知道几十年里这个外表温顺懂礼的豪门夫人内心里居然积攒了这样的反叛大计。
“你爸妈都五十多了吧,都几十年了,怎麽突然就……”
陆应程苦涩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她非要等到这个时间点做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想给我提个醒吧。”
“提醒?”
顾远之对这句话十分不解。
陆应程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加深了自己的微笑。他的眼神里增加了某种深沉的情感,那应该是经历了某种深刻的思想斗争和反省过後留下的碎片残骸。
陆应程缓缓开口,
“我不打算结婚了。”
什麽?
不打算结婚了,什麽意思?
“我认真的反省了一下,包括我妈在我家的这二十年,也包括我自身的感情经历。我想,这就是她想告诉我的。”
“曾经我认为门当户对的婚姻,以共同的经济利益为基石,才能让天平的两端更加平衡。就像商业夥伴一样,因为共同的利益,才能长久地合作下去。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会让对手双方更加投入于对自身利益的追逐上。长此以往,夫妻双方不再是相互扶持的夥伴,反而会转为相互被刺的敌人。”
“应程你……”
顾远之刚想说婚姻关系本身就不能完全与合作关系相等同,但陆应程仿佛猜中了他想说的话,朝他摆了摆手。
“当然,将婚姻等同于商业合作这样的看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点,我也反思了。”
顾远之呼了一口气,拍了拍陆应程的肩膀,
“那这麽说这也算是件好事,如果不是这事,说不定几十年後你还会重蹈你爸妈的覆辙。”
“但我做了一件错事。”
顾远之看见陆应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深不见底的瞳孔底下是他看不清的黑雾。
“顾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九年的跟班。”
陆应程那晚告诉他的秘密实在是骇人听闻。顾远之跑进车里连灌了好几口冰水,他这副模样把司机老赵都吓得不轻,连忙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顾远之摆手,告诉司机管自己开车,他自己靠一会儿就好了。司机听罢也只好悻悻回头,不敢再多问什麽。
陆应程告诉他的是一个关于陆应程他自己很私人的秘密,这件事情的真相连陆应程的父母都不知道。而他之所以选择告诉顾远之,是因为相信顾远之的人品,他想要顾远之帮他找个人。
顾远之从前只知道陆应程这人早慧,少年老成。要不然也不能和大了十几岁的自己成为好朋友。
在同龄人或打架逃学,或埋头学习的时候,陆应程凭借自己不凡的能力和眼界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丶管理。还未成年就已经拥有打理集团一个子公司的能力,这让顾远之一度认为陆家那小子是个天才。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让人脊背发凉的人渣。
“他跟了我九年,我去美国的时候也一直跟着。”
……
“我断离了他与外界的交际。”
……
“我跟他说:我们结束了。”
……
如果有选择顾远之真不想帮这个冷心冷血的人渣,听到陆应程对自己行为平静的自白後,顾远之觉得自己仿佛第一天才认识这个年轻人。
他是个有心有肝的普通人,虽然也未曾对感情刻骨铭心吧,但至少从未辜负过任何人。
真正让顾远之感觉汗毛竖起丶四肢僵硬的,是陆应程对这件事情毫无波澜丶得心应手的样子。
他毫不留情的将陪伴了自己九年的那个所谓“跟班”的人抛弃了。
顾远之卸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他感到一种无助感,没由来的,他想起了他爸。他老爸满脸沾满面粉的样子,他老爸偷偷整理自己整个学生年代相片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是他心中唯一温暖的底气。
证明人这种生物是有温度的底气。
突然,手机有微信消息提醒的响声。
是林澈发来的:
“远哥我的拍摄结束了,明天终于空出来一天假。我想把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的那件事说完,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