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又有15袋水泥到门口了,你现在去搬过来。”
说完,拿着对讲机毫无负担地走了。
林澈掌心握拳,青筋暴起,
“哼!搬就搬!”
等晚上回员工宿舍时已经是黑灯瞎火的时候了,林澈不声不响地去物资室里领了棉被和枕头。他住的是在棚外面临时搭建的一个地方,50人一间屋子,热水每天定量供应。他第一天上班回来最晚,等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热水留给他了,他就这样没洗澡忍着臭味上了床。
没有类似宿管一样的人管理秩序,什麽时候熄灯全凭自觉。林澈对床有好几个30多岁的东北人窝在一张床上打扑克牌,乌黑的手里还夹着廉价的香烟。
林澈把他的布鞋小心的脱下来,不出意料,白净的脚掌上磨出好多个泡。
他没有药,也没力气去借。背了一天100多斤的东西让他的肩膀和背部与脱臼无异,那不是刺骨的痛,只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让人懒得说话的沉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想起17岁那年决定退学来北京的暑假,那个时候他也同样在40度的烈日下搬了两个月的水泥,第三天的时候就得了热射病,被拖进医院。不过好在工资给的也是真的多,他成功赚到了路费,以及之後近半年的房租和水电费。
命运真是神奇,兜兜转转又回到相似的地方。
这时,突然有个满脸褶皱,膀大腰圆的中年人朝他看过来,
“诶呦,侬这脚丫子怎麽这麽白净嘞。”
中年人的声音引得好几个人的目光纷纷向林澈看来。
林澈本能地把双脚向後缩,还将枕头紧紧抱在胸前。
“欸,真的诶。”
“兄弟你哪儿的人啊,皮肤生得那麽白。”
林澈尴尬地笑笑,不着声色地换了一个盘腿的姿势,将脚藏在腿下。
“我今天第一天做,以前没干过什麽体力活,所以惨白惨白的,不健康。”
打牌的东北人中有个爱凑热闹的,转过头来问他,
“那你怎麽干这个了,多累得慌啊。”
“嘿哈,家里出了点事,缺钱最近。”
几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理由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因为绝大多数人的家里也都有困难。
林澈暗中舒了一口气,算是敷衍过去了。
同宿舍的人没再管他,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他们的事情。他们来自全国各地,说着不同的方言,林澈听不太懂,没一会儿就困了。
恍惚间他保持着双腿隆起头埋在双膝间的姿势就做了个短梦,梦里他就是个奴隶,凶神恶煞的奴隶主不由分说地拿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重重地抽他。背上感知到一股剧烈丶可怖而又真实的撕裂感,他在梦里忍不住低吼出来,在支撑不住倒下後又泪流满面。
他这一辈子好像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中。
林澈在刺骨的寒冷中醒来了,醒时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他打了个冷颤,伸手往背上摸去,发现并没有什麽鞭痕後才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床铺,睡下了。
他将自己裹成粽子一般,头也塞进棉被里,渴望快点入睡。但没过多久,他又听见附近有细细簌簌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忍不住皱起眉辗转反侧起来。
妈的。
林澈猛地坐起身,刚想发作……
一只大手附在他的手上,
“嘘。”
林澈顿时困意全无,睁眼就想大喊“救命”,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远……远哥?”
顾远之一根食指放在嘴前,冲着他神秘一笑。
“不是……你怎麽来了,你怎麽进来的?”
林澈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全是惊讶。
“这有什麽难的,我有的是方法进来。”
顾远之一脸偷摸做坏事的坏笑,坐在了林澈的脚边,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澈馀惊未消,将他拉近了说,
“你什麽时候来的,有人看见你进来吗?还是买通了什麽……”
“刚来。”
顾远之捂住了他的嘴。
“唔……”
“嘘!哪儿那麽多废话,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说着还顺手摸上了他的脸,好死不死还停在了眼角的位置。
“你刚才是不是哭过了?”
“……”
“我看你刚刚坐在那里跟个馒头一样一动不动的。”
“…………”
我记得某人刚才说自己刚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