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家里已经闹翻了天,猜也知道是陆郢干的。叶庭用一种虚弱又透露出浓重焦虑的语气勉强地跟自己儿子通着电话,沙发另一头烟雾缭绕,里面埋着凶神恶煞的陆郢。
“你……怎麽解决的?”
陆应程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语气里居然透露出一种得意,
“和上次差不多。”
他把Surface一代的核心技术无偿送给学院了,对他来说那就是小时候做出来的破铜烂铁。
陆应程挂了母亲的电话,吹着口哨上车离开了。路上他觉得有点晕沉,应该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总觉得忘了什麽事情。
……
Anna工作能力极强,虽然陆应程一整夜都没睡,但是整个聚会的过程没有出一点差错。
他的脸火红的像红漆刷上去的苹果,思维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分外活跃,他看到了长了六只触角的小人,一张没有边界的网从他的心脏里冲破而出,立刻又坍缩成一粒小小的球。激动的探戈舞曲在封闭的房间里回响,他不受控制地跳着激越的舞步,跳舞是要有搭档的,他用力地拉着搭档的手,把她从另一头甩进胸前。血液是活着的,它也在跳舞,陆应程自负地産生一种狂妄的幻想,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力不计明天地庆祝着,庆祝着年轻生命的狂想。
Anna快要被颠吐了,凌晨三点从会馆里出来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桶一股脑地将胃里全部酒水倾泻而出。
很快,西装革履的陆应程也踉跄着脚步跟着她出来了。这个精神病走路居然还是优雅的,Anna吐的时候用馀光瞥到陆应程时想。
由于陆应程不厚道的站在垃圾桶一旁看着Anna吐完了全程,并且没有忍住,狼心狗肺地放声大笑,他很自觉地送Anna回家。
凉风吹得四肢都冻住了,Anna肩上披着陆应程的西装外套,她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串钥匙,脑子里都是芝士奶油炖汤……
陆应程站在那里,只有几阶台阶而已,在公寓楼的门口。陆应程视线并不聚焦,脸色淡漠得跟平时并无分别,他看见Anna穿着皱皱巴巴的晚礼服,白雪一样的肩膀关节那里被冻成粉红色,卷卷的金发被水浸湿了黏在脖颈上。
门已经半开了,Anna探出半个头,
“上来喝一杯茶吗?”
“……”
熟悉的开头,滚烫的身子被抵在墙壁上,似有似无隐晦的水声。
一只白净的手在黑暗里软软的松开了,剩下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你是不是以为,到那天为止,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枝淡淡地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咖啡。
陆应程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一时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咖喱……面包丶糖丶酱油调料……咖喱不是,我刚才说什麽来着……”
沈枝站在收银台前排队的队伍里,啃着一只手的指甲,畏缩着脖子在清点买的东西。
终于排到他了,收银员是个头发枯燥脸上纹路很多的女人,
“45。6dollar。”
沈枝从一个脏的发灰的零钱包里翻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他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睛,付完钱之後逃也似的离开了。
回到家之後他翻箱倒柜地找什麽东西,整整两个小时,他把房间里几乎所有箱子柜子都移了个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满屋子都是灰尘,沈枝又拿出抹布来马不停蹄地擦,书架丶床丶地板丶电视机……有什麽算什麽,他全都擦了个遍,手指被搓得通红。
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枝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仍就不受控地啃着一只手的手指,两只手指已经被他啃得血肉模糊皱缩发烂了。
他整个头都缩在被子里,墙上还是能透露出手机发出的一点亮光。
“你”丶“什”丶“麽”……
“时”字都还没打出来,前面刚刚打出来的三个字就立刻被删掉了。
……
“我好想死啊,拜托让我出门被车撞死,烧饭被火烧死,买菜遇到枪击案件……我好想死……”
枝条是脆弱的,也许曾经是精致的,但它只喝一种营养的灌溉,久旱不雨,它很轻易就要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