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轩毫不客气地一把把门推开,脸上的寒气能把人倒逼退三尺,他把一个塑料袋草草甩到顾远之病床上架起来的桌板上。
“呐,你的饭。”
顾远之的身体素质也算是变化莫测,明明前不久还命悬一线呢,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居然就奇迹般地自然醒了。
蒋轩没什麽表情地站在他的病床旁边。
顾远之拉开塑料袋一看,一根快要烂掉的香蕉,一包最小规格的盼盼小面包,还有一包非常幽默的从肯德基顺来的番茄酱。
“……”
“你就给我喂这些?”
“就这些。”
蒋轩的表情相当桀骜不驯,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猫头鹰,眼下跟煤炭似的黑眼圈此时非常应景。顾远之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虐待了。
然後他比较乖顺地撕开了盼盼小面包的包装纸。
他边砸吧着嘴边说,
“吃完我要回家,我不想住院。”
蒋轩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但其实心里好像又隐隐猜到了。他装作比较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欸,你……有事啊,还是有人有事啊?”
顾远之两口就啃完了面包,现在开始拨香蕉皮,那皮黑不啦秋的特别恶心。
“小崔跟你说什麽了?”
蒋轩有点心虚,因而反而更摆出理直气壮的架势。
“我们看你昏在那里也没事干,无聊嘛就聊聊呗,他看我这麽正直的一个人有些情况跟我聊聊也没什麽,我……好了好了,我回归正题。”
“他跟我说你谈恋爱了。”
“他还跟我说你特别喜欢你对象。”
顾远之不置可否。蒋轩顺势直接坐到顾远之的面前,手架着头撑在小桌板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哎,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问你说‘你就没有一点想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我当时回答你了,没有。”
“怎麽没有?你对象不是理由麽,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的人,还有留恋的事物,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这不就找到了吗。”
顾远之看了眼那袋皱巴巴的番茄酱,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去拆封。他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深吸一口气表示他吃饱喝足了,这才正视蒋轩的眼睛,语气平稳地回答他。
“没有。第一,我跟他在一起时是各取所需,他需要我的钱和我的资源,我想找个人陪伴我。中途是我擅自喜欢上他的,他既不知情,就算知情也没有义务回报我的感情,我们不算正常的恋人。”
“第二,你知道我比那个小孩子大多少岁吗,等他长到我这麽大的时候我都快入土了,更不要说我还是个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让人家一辈子跟着我不是有毛病吗?”
顾远之说完就攥起自己的外套收拾收拾想走了。
“哎……哎,不是,你先别走啊,我还没想好怎麽反驳你,等会儿啊,哎……”
林澈回到家里的时间跟往常一样,夜里三四点钟。他一般会在剧组里把澡洗好,这样上床就可以直接睡觉了。
他坐在床边换睡衣,从上衣开始脱,白皙苗条的上半身裸露出来。顾远之就躺在一旁,他的睡眠浅,但林澈也不知道具体是有多浅。反正他就正常地换衣服,然後再正常地钻进被窝,过程中尽量不弄出杂音来。
林澈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里,伸手从身後抱住顾远之,他估计自己的手现在应该冰冰的,但顾远之的身上热乎乎的,让他特别想靠近。
林澈隐约记得,自己今天好像没接起他的一个电话,後面也没回过去。其实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一定会记得回顾远之的每一个电话的。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一天一天的生活久了,他越来越放松下来,电话有时候记得回有时候又不记得,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刚认识没几天的朋友,和他出去玩会精心打扮,说话的时候会注意措辞,语气一定要极力透露出友好丶欢迎的意思。可是相处久了以後就不一样了,林澈有的时候觉得和顾远之好像就是这样,在一起生活久了,好像两个独立的个体合并为一个,不再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去客气去讨好的别人了,顾远之不再是一个被称为“你”或“他”的客体,对他就像对自己一样,已经无法分别了,就算是分别也觉得怪异。
林澈迷迷糊糊间还想到什麽事……
家里以前放着的那种装白色药片的药瓶好像不见了,顾远之是用它来治什麽的来着,他很久以前应该跟我说过的,但怎麽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现在药瓶没了,那就说明他这病应该是治好了吧。
治好了就行,人活着还是要健康啊。
哎呀,赶紧睡着吧,我求求你了,明天还得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