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大火最後的报道结论是意外火灾,有一对夫妻死在火中,而他们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当时也在现场。
李哲,那孩子的名字。
……
时隔数年,中间不知道相隔着多少难以言说的艰辛苦难,陈明华在那一天站在了已经十六岁的李哲面前,面面相对。
李哲那天坐上了陈明华的车,他当时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抚摸了一下座椅的皮,眼神刻意掩盖过的打量车内的装潢。这是他出生以来坐过最好的车,也是十岁那年以後他第一次再坐进轿车後座。
往事成旧,回忆如新。
陈明华订了一个包厢,热气腾腾的菜上完後,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不知从哪儿开口。
李哲先问的,“他现在在做什麽,过得很好吗?”
“……”
他撇嘴笑了一下,“我在说什麽,想也知道肯定很好。”
“嗯,我现在还不太了解他,但是从查到的来看,应该过的还是很不错的。物质上相当富足,听说他想去艺考,我那个老同学也完全支持。”
李哲皱了一下眉,像是在思索什麽。
陈明华的胳膊撑在桌上,上身向前谈,压低声音,
“所以……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麽?”
李哲的神色霎时一变,紧咬着後槽牙,眼睛上下即使被纱布遮住,也能看清他眼眸里的漆黑。
那年,他到最後为止也没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这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父母无辜地惨死在火灾中,凶手在他心中板上钉钉就是谢林峰,他永远忘不了最後在火光倒映下看到的那副笑容。
李哲将当时的场景几乎完整地全部当着陈明华的面复述了下来,没有记错一个细节。
陈明华听後,若有所思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撑着自己下巴,
“原来如此,当年还是孩子的你和他,最後却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我也认为是他,你知道为什麽吗。”
李哲愣了一下,不解。
陈明华将两手交叠垫在下巴上,娓娓道来,
“他们当时,一直留在了杭州,直到结案之後。”
“什……”
“你应该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这件事,我最初就是因为查到了这个,才想到要来找你的。如果只是邻居家偶然遇火惨死,考虑到小孩因为受惊後续出现的心理问题,更应该早早地带他回到家里才对,怎麽可能留在那里这麽长时间。除非……他们要销毁证据。”
李哲擡头,
“证据?难道其实当年不是因为他的手法过于缜密才让警察的调查无法推进,其实只是有人帮他掩盖了罪行?”
“反正我无法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这麽老练与缜密的心态与行凶手法,放火烧死了人,却让警察以刑事案件立案调查都做不到。况且如果真的毫无破绽,谢羽为什麽留下来这麽长时间。”
李哲当即一股猛烈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放旧成灰的痛恨与委屈,他当年在冰冷的秋雨里来来回回往返警局与临时出租房,只为了求得一丝希望,警方能告诉他:是,我们最後找到证据了。可最後等来的结果只有失望而已,他以为真的只是当时的自己太蠢而谢林峰太机敏,没想到却有另一种可能。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
“有什麽办法能查出来吗?!”
陈明华轻叹了一口气,最後摇了摇头,
“几乎不可能,抱歉。”
通过这餐饭,陈明华从李哲的口中知晓了谢羽当年的一些事情,其馀的也没有什麽可问的了,把谢羽咬死是不可能的,这桩旧案也只能作为一簇小裂缝存放在自己的储备箱中。她看着眼前的菜品消耗得差不多了,猜想这个高中生应该是吃饱了,就想起身买单,然後就此别过。
一声闷响,她骤然低头,看见李哲攫住了自己手腕。
她万分不解地看着他。
“陈姐,先别走。”
“你还有什麽……”
“我们合作吧。”
“什麽?”
李哲的目光沉着而执拗,“您不知道我,我等着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从六年前那天晚上开始每天都在等。”
从看到那张丑恶的脸的那一刻开始,李哲的心上就刻上了仇恨的烙印,他不会经常想起父母在时曾经的和谐日子。但他会经常想起,……那条清澈的溪流;……那环绕在耳边不绝的鸟鸣……还有火,以及那个人。
谢林峰,他没有一刻能忘记谢林峰,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不在想起他。这个人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刻进了他的记忆,成为了他的一部分。谢林峰的每一处五官,声音的波动他都一丝不落地记得。
李哲在上课的时候撑着脑袋望向窗外,擦桌子丶洗盘子的时候一言不发……这些时候的每一刻,他都反复回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我也有一定要报复的人,不管怎样都要再次站在他面前,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的把柄,然後,”
“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