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棉没说话,她把洗好的筷子放进消毒柜,转头时迅速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
奶奶的到来让赵无棉暂时搁置了自己的婚姻问题,但她内心中仍然坚持着离婚的想法。秦时远没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整天看着她,但上下班仍是坚持接送,姚主任还在办公室调侃过一次:"小赵,秦局长对你可是真尽心啊,你家离的这麽近,还风雨无阻的接送。好福气哦,嫁了个好老公!"
办公室的王老师也接话道:"小赵这段时间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我怎麽看你瘦了一些呢?气色也不大好?"
赵无棉尴尬的喝了口水:"哦,我容易冻着,他有空就顺便开车接送。"
来办公室串门的周平捧着茶杯也跟着说:"怪不得秦局长这一阵儿突然又接又送呢,你说你年纪轻轻,身体还没我们这些中老年人结实!"
"哎,你这麽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有时候看到秦局长站在那等你,他好像也瘦了不少,脸色好像也有些差。"
姚主任话一出,大家都疑惑的望向赵无棉。
"哦,"她抿抿嘴唇,"天气冷嘛,他也容易生小病。"
"不应该吧,"周平嘟囔道,"他到底是名警察,身体素质应该过硬的啊。"
"被我传染了。"赵无棉勉强的笑笑,又开始发愁,自己以後真的离婚了,同事们知道了又会怎麽说她呢?
二月下旬,已到了初春,气温渐渐回暖了些,但风还是很大,吹的人心烦意乱。这天赵无棉刚排完一首曲子,一看表都过了下班的点了,还有手机上秦时远的微信,告诉她今天警局加班不去接她了。赵无棉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结果又被艺术团的负责人堵在了门口。
"小赵,又有任务来啦,"周平乐乐呵呵的说道,"四月下旬,市总工会要组织一个关于劳动节的文艺演出,也基本都是由各单位各界人士组成的合唱团,上台表演混声合唱。"
"那我们这次准备出什麽节目呀?"赵无棉问道,"我需要做哪些工作?还是钢伴吗?"
"是的哇,除了你还能有谁。"周平端着一踏谱子,"我选了三首曲子,你来看看哪一首比较好……"
正讨论着,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赵无棉看到来电显示,是哥哥赵无悔的,兄妹俩平时从不联系,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来电,一丝不好的预感像乌云般缓缓笼罩住在心头。
"哥,我在单位呢。怎麽了?"
"绵绵,奶奶刚刚忽然说心脏不舒服,我刚准备带她回你们家,结果现在……她一直在喘气,我现在叫不醒她了……"赵无悔颤声说道,"我现在转路去医院,我们在孝冬路,哪个医院最近?"
"江二!我家附近那个!"赵无棉顾不上跟周平解释,慌慌张张拿着外套就跑。
"好,你别急,我们现在正在路上,你赶紧打电话给你爸妈。"赵无悔说着,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慌。
赵无棉挂了电话,边往单位大门外跑,边胡乱的穿外套,还来不及拉上拉链,也顾不上刺骨的寒风,她露着空荡荡的脖子在路边拦出租车。
往往越着急的时候身边的人或物越容易添乱。这出租车也一样,平日招手就来,今天却怎麽也等不到空车,赵无棉心急如焚,也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匆匆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父母,然後一路跑到了医院。
赵无棉在诺大的医院中一头乱麻,她又打给了哥哥。
"哥,你们到哪了?奶奶怎麽样了?"
"刚到,急诊部……"电话又没了声音,赵无棉顾不上许多,疯狂奔到了急诊部。
急诊部门的医生护士们动作迅速的推着病床跑过,赵无棉一眼看到了哥哥,于是冲上去对着病床上的人叫到:"奶奶!奶奶!"
刘宛英没有完全睡去,她皱着眉,青着脸,呼吸困难,右手一直搭在胸部。
"可能是肺动脉高压……大概需要马上手术了……"两个医生的声音在杂乱的环境里有些听不清,"通知一下心内科的值班医生……"
赵无棉呆呆的坐在走廊处,赵无悔蹲在她对面。
赵父赵母刚刚已经到了,现在又去了前台缴费签字。
"病人已经推进去了……"
"林主任马上就到……"
"家属都在……"
赵无棉躬着身子,手脚冰凉。
奶奶中午还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任何不好的征兆,没想到下午就突然发病。
几位医护人员出现在走廊内,站在手术室门口的一位护士迎过去,对为首的医生道:"林医生,病人在里面。"
"好。你们去换手术衣。"
赵无棉一直拽着自己的衣摆,在医生经过她身旁时,她忽然伸出右手拉住了医生的袖子。
"林医生。"她缓缓擡起头,"对不起。拜托你……"
林衍微微偏过头,垂下了目光。
赵无棉的眼泪滑落下来。
林衍顿了顿,半蹲在了赵无棉身前。
"请你相信我。"他轻声说道。
赵无棉泪眼婆娑的看着对面的人,他面容憔悴,眼神疲惫,头发也长了不少,细碎的刘海落下来遮挡住了眉毛。
"拜托你。拜托。"赵无棉涨红的眼眶不断的涌出泪水。
林衍凝视着她冻红的鼻子和脸颊,也伸出了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
"绵绵,"他为她拉上衣服拉链,"你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