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现在这种冬天,真是睡得湿气寒气都重了。
作为一生要养脾胃排湿气的中国人,姜乐看到这床就头疼,只能多铺几层,天天睡得像个豌豆公主。
始皇帝看她一脸认真地说起床离地太近,睡得湿寒以至于腰酸背痛的,不免觉出一种小孩儿穿大人衣冠的可喜感。
但很快又轻斥了一句:“胡说,小孩子没有腰。”
姜乐不期隔了两千年,从始皇帝口中听到跟爸妈一样的话,鼻子霎时有点酸。
但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这时候的孩子跟雏鸡差不多脆弱,实在是很容易夭折,所以大人们也很注意谶语,故而道‘小孩子没有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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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还是孵蛋法系列,一事不烦二主,依旧是交给九野一起去试验,正好对着图把炕也试做出来。
九野奉召而来后仔细看了图纸,对始皇帝回禀道:“阿父,这也不太难,我瞧着最要紧的就是烟道,这个宫灯里都有,匠人们也技艺娴熟,其余的不过是垒土做炕形罢了。”
姜乐听了再次感叹:古人只是古,从来不是傻,古今之人不断探索追求生活变好的心思是一样的。比如这宫中立着的一支支灯,中空的柱心里都有烟道,可以在点灯的时候减少绝大部分烟雾。
否则……始皇帝常夜坐在这灯海一样的宫里批奏疏,若到处都是烟,岂不是早就修炼成齐天大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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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前告退后,九野牵着姜乐的手走回六英宫。
因是在章台宫用过膳的,就走一走消消食。
九野就见妹妹像跟脚小猫一样,边蹦跳跟着她的步伐边仰着脸道:“姐姐猜的真准。”
九野一笑:她心中设想过陛下会给姜乐指派的老师,最后将目标圈定在五人内,果然,陛下选中的李琦,在她推测的人员名单内。
这种愉悦,如同解开了一道数学难题。
九野常做这样的假设思考:从史书上的大事,譬如郡县制;再到日常涓滴政事,她都在揣摩始皇帝的想法,哪怕与她无干的事儿,以此来判断和校正自己对这位皇、父的认知。
此外,她还会设想她是皇帝的话,会怎么做。
她对权力的欲望坦然,在姜乐跟前毫不掩饰。姜乐如今与她是同一队伍里的人,那么以‘小仙童’为中心点辐射到的朝臣,也就是她的隐形政治资源。
李琦做官很踏实,而且他还是李斯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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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英宫。
两人回去的时候,屋内已经整整齐齐堆了许多竹简。
这是九野提前送来给姜乐的上学礼:一套律法全集。
秦的律法涵盖各行各业:官员要守《置吏律》,农民要守《田律》,养殖牲畜守《既苑律》,将军士兵都要守《军爵律》……
在秦朝,多学律法总是没错的。
九野将御史存档的所有律法都送来了一份,姜乐登时变成了‘学富五车’。
在知识流通困难,所有文字都要手抄的现在,这实在是一份重礼。
姜乐很正经向姐姐道谢。
九野意有所指:“学律法能让你更加清楚的知道,你到底是谁,你究竟在哪儿。”
你所遵守的,不再是现代社会的法律法规,而是两千年前的秦朝律法。
同时,早有体会的九野给姜乐打预防针:“你要用心,陛下在孩子学业上,是极严格的。”
而且这会子的家长,可不是后世,辅导孩子能到心梗;始皇帝作为君父,若是对孩子学业不满,只会让当事人心梗。据九野所知,有两位学业不佳的公子,一位不爱练字的公主,已经得了‘面圣恐惧症’,必得吃点安神丸药才敢去见驾。
自古以来出类拔萃的人物,总有一个哪怕自知也很难改掉的问题:下意识拿自己的学习、工作能力去衡量后代。
——这点都学不会?如此简单都想不明白?
那不可能,就是没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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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雪霁天晴,阳光暖融融洒在屋里。
姜乐一早便起来,将自己的文具准备好。
此时的笔墨纸砚,跟后世古装剧里文房四宝的样子又差远了——
笔是毛笔,虽然有秦朝大将蒙恬发明毛笔的说法,但战国时毛笔便很普遍了,蒙将军将其改良。
纸还未有,只是一些崭新的简片(托系统的福姜乐很不缺无字竹简用)。
墨也不是后世倒模后坚实的条形墨锭,而是一些2cm左右的墨丸,需得用石研磨开才能使用。
除了笔墨竹研外,还有一件文具人手必备:小刀。
也叫做"削刀”或“书刀",在竹简上写错了字后,就可以用它刮掉,跟笔一样,都是此时的文吏官员随身携带之物——所谓刀笔吏,正是如此。
姜乐将文具们摆的整整齐齐,颇有开学第一课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