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小便都要人扶。
护工大叔吓坏了,前十分钟还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小夥子竟然站都站不起来,赶紧扔下热水壶,小跑过来一手扶他一手摁响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孟畅顿时傻眼了。
他不就是让他扶一下吗?又不是要咽气了,摁什麽铃儿啊?还是急救铃?
不等他反应,门口的护士已经冲了进来,“二十七床什麽情况?”
护工大叔一脸紧张,说话都轻了八度,生怕背上人命,“他丶他突然间站不起来,这……这会不会是中风啊?”
只想带人去厕所说句悄悄话的孟畅:“?”
护士一言不发,疾步走过来就是一通检查,孟畅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只好演戏演到底,摁哪哪痛。
护工大叔在一旁搓着手,喃喃,“我妈前几年就是这样,突然一下站不住,摔了,当时扶起来以为没事,最後因为中风走掉了。”
“他还年轻,中风可能性不大。”护士告诉他。
“我真没事,就是……”孟畅都无语了,刚想说点什麽挽回局面,谁知护士抓起领口的对讲机又开始摇人,“二十七床突发站立困难,主任教学查房查到哪了?叫主任先过来二十七床看看……”
孟畅:“……”
行。
人多热闹。
没多久,主任带着一群白大褂涌了进来,又是看病历又是问用药记录,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检查什麽,还拿出了他之前拍的片子在那看。
孟畅生无可恋,在回答主任提问的间隙,隔着人群几乎是求着赵清扬离开,“你们先走吧。”
赵清扬没见过这麽大阵仗,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了病危通知书,哪里肯走。孟畅只好转向陈柏深,如果眼神能下跪,他已经在磕破了头,“别管我了,你们先走吧。”
再不走,他这急转直下的病情发展都要进ICU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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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扬离开後,孟畅当天上午就办理了出院。
护工的钱还没结清,拦着不让他走,孟畅想直接给他转账了事,又被告知要走平台交易,得找当初请他的那个人付款,但贺延的电话他打爆了也没人接。
这一上午过得跟电视剧似的,被莫名其妙推到了鬼门关的片场又被推回来,孟畅叉着腰想骂人,却哪个都下不了口。
他本想着平白无故挨了贺延一拳,住多两天院,多讹他一点钱好让心里平衡一点,谁知闹出这麽大一场乌龙,现在想走还走不掉。
忽然想起昨晚赵清扬打电话给他就是因为贺延喝醉了没人管,恐怕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孟畅当机立断,拿出身上仅有的几张百元大钞当作抵押,好说歹说终于摆脱护工的纠缠,直奔贺延家里。
贺延刚搬家那会儿告诉了他备用钥匙的位置,孟畅一到房子门口,马上从门缝里抠出钥匙,开门,径直进了卧室。捏住鼻子不去闻那发酵了一整晚的酒气,孟畅从贺延裤兜里翻出手机,借他的指纹解锁,鼓捣了一阵终于把护工的费用结清,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贺延又是被他抓手指解锁又是扒眼睛人脸支付,再不醒都要被偷家了,终于扶着脑袋坐起来,“你干嘛呢?”
孟畅无意间看到他置顶联系人那里一个个红色感叹号,心说他比他还窝囊,被单删了还掏心掏肺发那麽多消息。
孟畅关掉手机扔回去给他,语气嘲讽,“你就这样斗?”
贺延脑子没转过来,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孟畅彻底没了脾气,“行了,你先去洗澡,我帮你点个外卖送上来。”
“嗯。”贺延舔舔嘴唇,口渴得不行,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循着墙走到厨房,发现桌上放着小半杯白开水,拿起玻璃杯要倒掉,却发现杯沿上残留着一抹极淡的口红。
昨晚的事如走马灯历历在目,鬼使神差般,贺延对准那口红印,咽下里面最後一口水。
那一点水完全不足以解渴,但因为放了一夜,从舌尖一路凉到了心底,凉得他指尖也发麻。贺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依然就着那道印迹咽下。
孟畅走过来问他想吃什麽,他现在点。贺延放下水杯,把嘴一抹,“我自己做。”
“你会做饭?”孟畅难以置信,但看过一圈厨房里的配置,知道他没在开玩笑,便劝他,“送上来方便,自己做多麻烦。”
又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惹到了他,贺延涣散的眼神收束,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我自己做。”
吃力不讨好的事干过一两件事就够糟心了,孟畅已经完全不想再多管闲事自讨苦吃,“行,你怎麽开心怎麽来。我先走了。”
贺延又突然叫住他,“陈柏深去省局了?”
孟畅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停在原地等他下一句。贺延却没接着问下去,“没事,你忙你的。”
孟畅跟他认识这麽多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又在酝酿什麽坏招,但他自己不想再牵扯进他们三个人的纠葛,贺延有了前车之鉴,也不愿意再次被他误事。
两人心照不宣沉默半晌,孟畅无声将贺延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头发凌乱,脸色憔悴,衣服也皱巴发臭,完全丢掉了平时意气风发的状态。
他的杀手锏也不过如此。小打小闹幼稚又苍白,想挑拨离间却被反噬。孟畅看着贺延,就像在看一只困兽,看他在铁笼里撞得头破血流,最後连吼叫都十分微弱,只能在无谓的挣扎中慢慢把血流光。
他天真以为打败对手就能赢,所以每一拳都全力以赴,但陈柏深从来不是他的对手,而是观衆。
孟畅现在还忘不掉陈柏深带赵清扬离开时投向他的那道目光,冰冷,疏远,居高临下,置身事外,看他手忙脚乱为了圆谎越描越黑,就像在看一个低俗的笑话。
孟畅这辈子都不想再被这样的眼神看待第二次,关上门离开,“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