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不约在1%。”贺铭没有回答,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1%是时安开的那家酒吧的名字,“原来是被威慑了。”
“跟时晏没关系。”傅行止瞧着更郁闷了,深深叹了口气,“不过确实不想招惹时安了。”
“展开说说?”贺铭拿起被他强塞过来的生命之水,和他碰杯。
“他是个直男,这倒问题不大,被时晏宠得单纯过头,好骗得很。”傅行止喝下一大口酒:“坏就坏在我自由的灵魂里居然还有点儿良心,下不去手。”
一物降一物,可能时家人天然在食物链顶端。贺铭又拿杯子碰碰傅行止的,後者的杯子已经空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骤然变大,密集的鼓点响起来,酒保快速在舞池中间拼起一排桌子,晚上的重头戏马上要开始。
“能下手的来了。”他安慰傅行止。
每天晚上10点以後,这家酒吧会开放舞池,中间拼起的长桌算作T台,不知是老板请来的氛围组还是自信的客人,总有漂亮男人跳上去扭几下,足够热闹整个晚上。
比起气质干净得像学生的时安,会在这里跳舞的男性才更像傅行止喜欢的类型,美丽又放荡。
已经有人被推搡着来到了长桌下面,贺铭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望过去,看不清脸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质地柔软的棉布T恤,在朋友的起哄声里轻盈地跳上桌子。
男孩把手举过头顶,T恤跑上去,露出一截细白的腰,和被牛仔裤包裹着的胯连成一道弧线,上上下下地抖着,晃出一道又一道浪头,拍得人目不暇接。
口哨声此起彼伏,有两只手快要摸上他的腿,他灵巧地往前走了两步,轻松避开。
他离贺铭他们的方向近了,随动作摇晃的黑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贺铭两根手指并拢,指节敲在桌板上,“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像时安?”
兴致不高的傅行止这才往那个方向转过去,他的目光慢慢聚焦,然後变得浓稠。随後,他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小视频,才说:“那就是时安。”
音乐的节奏在这时加快,“单纯直男”时安同学开始摇晃,每一下都撞在鼓点上,伸上去的手由摸变成了抓,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些荤话,而他像没听到一样,游刃有馀地避开那些手。
“……真不像。”贺铭语塞。
傅行止放下手机,又抱着手臂欣赏了一会儿,在这支曲子快要结束的时候站起来,往时安身边走。
贺铭拦住他,另一只手在左胸口轻轻点了一下。
“什麽?”傅行止不明白他的意思。
“良心还在吗?”
“还会痛呢。”傅行止笑笑,“我再不去,他就要被人拽掉裤子了。”
过了一会儿,贺铭收到他的微信,说是时安喝多了,要送他回家,先走一步。他在输入栏里敲敲打打,想再叮嘱一句,又觉得自己未免管得太宽。
傅行止才是他的朋友,他又不是时安的谁。
最後只发了句好。
周围很吵,身边却突然空下来,贺铭决定把傅行止留在桌上的存酒喝掉。
那位德国总监还在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对方问他是否在德国留过学,他说没有,又问他,那怎麽想到学德语。
有备无患嘛,他是这样回答的。
当初他在打工和上学的间隙里开始自学的时候,确实也是这麽想的,至于留学,他了解语言证书的考试费用後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真到了用时才知道,他那点准备,远远够不上“无患”的程度。
恒时的新品发布会上,头脑一热站出来做翻译的他对着google翻译和産品介绍,绞尽脑汁地搜罗着煎饺丶丸子等词汇,不会的词一律用长句或者代词加图片比划的方式代替。
说到“不含防腐剂”时他突然卡住,大脑变得空白,停顿的几秒里细汗已经从鼻尖滑下来。
“Konservierungsmittel。”
始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时晏提示他,看他怔愣的眼神,又替他把未说出口的一整句话补全。
时至今日,贺铭仍然清楚地记得他那时慵懒的语调,以及脸色放晴後显得分外明亮的丶望过来的眼睛。
时晏的脸变成了流动的波纹,酒吧里快速变换的灯光闪得他头晕,他後知後觉,自己掺酒喝了。
有人过来搭讪,贺铭定定神,把对方打发了,又叫了一杯冰水。
水还没端上来,又有人走过来,贺铭又把刚刚的托词拿出来用:
“抱歉,这里有人了。”
这次被拒绝的对象没有识趣地立刻走开,反而径直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很是狂妄:
“是吗,那让他等等。”
贺铭擡起头,回忆里的画面和现实重叠,从舞池方向打来的彩色的光在时晏眼睛里闪烁,忽明忽暗的瞳仁中央映着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