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工作绊住了,他心想。
但就连淑姨也没出现,多少有些不寻常。时晏走到餐厅,依旧没有人,厨房里倒是有动静,应该是在备餐。
他转过身,正要上楼,身後传来一阵欢快明朗的笑声,持续了很久。
平时这栋房子里不会出现这样放肆的笑声,他在家的时候身边的人总是谨小慎微的,说话丶走路声音都会放轻,偶尔说笑时迎面碰见他,笑容也会很快收起来,像做错了事一样心虚地低下头去。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靠近厨房,里面的说笑声还在继续,他听见贺铭的声音。
“这也太难了……小萄师父,再示范一次?”贺铭手里拿着一只空壳橙子,果肉被完整地剜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旁边还有一只切得歪歪扭扭的失败品。
他和主刀大厨小萄站在正中间,淑姨还有三个厨娘也围在案台周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哼哼,看好了,小萄神龙刀!”小萄得意地又示范了一次,刀把一转,又一个果肉被完整脱了出来。
贺铭有样学样,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小萄帮他拿着橙子,他利落地挽了个刀花,噗呲一声,小萄及时後撤,支离破碎的橙子在案板上滚了两圈,橙子汁水飞溅,尽数喷在了贺铭的白衬衣上,连裹着保鲜膜的石膏也没能幸免。
贺铭看着一片狼藉的衬衣,用纸巾在斑点上压了压,又把手腕处石膏上湿答答的保鲜膜一圈圈解开,自嘲道:“虽然我武学资质平平,但现在气质倒是很接近水果忍者了。”
厨房里衆人全都大笑起来,一向稳重的淑姨边收拾边抽动着肩膀,小萄更是笑得肚子都痛了,她捂着小腹,把刀从贺铭面前拿开,“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让你糟蹋食物了贺先生。”
她想把刀拿到水池里洗洗,转过身就看见站在过道里的时晏,手一滑,刀径直飞了出去。
“先先先先先先生!”
贺铭眼疾手快,闪到小萄和时晏之间,及时抓住了那把向时晏飞过去的水果刀,手掌握上刀把,蜷起的指节处压到了一小节刀刃,他及时松开手,在皮肤被划破之前把刀扔在了水池里。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只有时晏清楚地观赏了他空手接白刃的英姿。时晏扬起眉毛,张口就要问他是不是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分开的嘴唇被贺铭喂进来一块橙子。
“回来了?”贺铭摊开手掌,表明刚刚那下自己并没有受伤,把剩下半个还成型的橙子递给他,自己则把案台上面目全非的果肉吃了,“快帮帮我,让这些刀下亡橙安息吧。”
厨娘默默打扫起了现场,小萄悄悄躲在淑姨身後。时晏的惊吓和火气被橙子清甜的汁液盖掉,改口问:“在做什麽?”
“今天的甜品,叫什麽来着?”贺铭看向淑姨,淑姨回答:“香橙巴巴露亚。”
早上贺铭把淑姨和小萄叫到一起,笑眯眯地提议:咱们给时总做点好吃的吧,他这次出差不太高兴,安慰安慰他。
淑姨想了一下,说那做巴巴露亚好了,先生小时候很爱吃的,小萄说好呀好呀,正好刚来了一批新鲜的橙子,就做香橙味的吧。
到了备菜时间,贺铭果真提早回来,和她们一起做这道甜点。小萄想了一个点子,用橙子皮当容器,把巴巴露亚盛在里面,她剔除果肉又快又干净,贺铭要跟她学,这才出现了时晏来厨房看到的一幕。
“好久没吃了。”时晏淡淡应了句,叫贺铭先去换衣服。
贺铭再下楼时餐厅里只有时晏一个人,菜已经摆好,冒充橙子的六个巴巴露亚整齐排列在他面前。他不知在想什麽,听见贺铭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才回过神。
“吃饭吧。”
家里骤然多了个人,时晏不太习惯,所幸贺铭充分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静静在他旁边吃东西,夹菜和咀嚼都没什麽声音。
但他的存在感依旧很强,在他第五次把筷子伸进桌上最为清淡的一道青笋鸡枞菌里後,时晏看着他面前没动过的三色米放下了筷子。
“还在戒糖?”
“没有特别严格。”贺铭咽下笋片,识趣地夹了一筷话梅小排,“最近不运动,所以吃得清淡点。”
“你不胖。”时晏说的是实话,贺铭的身材没什麽可挑剔的,宽肩窄腰,每一处都练得恰到好处。
他盛了一碗汤,牛肉丸从碗底堆出碗口,推到贺铭面前,“吃。”
贺铭很给面子地吃得干干净净。时晏不知道,他是最近才开始在意身材的。
以前他在饮食和运动上也很自律,但那是为了健康,受伤以前他夜跑的频率直线下降,开始频繁地跑健身房,严格塑起形来。
原因无他,虽然时晏从没说过,但他在床上的反应很诚实,他是喜欢这具身体的。
他及时抹去脑子里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时晏拿着勺子,正对两排巴巴露亚举棋不定,贺铭放了一个在他盘子里。
“小萄说,这叫心想事橙,吃完就会一直顺顺利利。”
他明明不吃甜食,却拖着受伤的手在厨房里学了半天怎麽脱出一个完整的橙子皮,时晏小心地挖出一块蛋糕内馅,避免破坏外壳,含糊道:“你还真是技多不压身。”
贺铭看着他把蛋糕吃完,手肘支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他已经换过衬衣,身上的柑橘香依然没有淡去,分不清是橙皮的气味还是他惯用的那种衣物香包,和口中化开的甜点有着同样的清爽蜜意,时晏错觉唇齿间都是他的气息。
他说太麻烦了,学来也不会做给别人。
“我只想叫你心想事成。”
险些飞刀杀害雇主的小萄一下午都惴惴不安,生怕时晏休整好以後找她算账。午饭後没多久,淑姨把她叫到一边,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小萄哭丧着脸,“先生要开除我吗?”
淑姨一脸慈爱,“不,这不是遣散费,是奖金。”
“哈?”她做了什麽值得奖励的事情吗?
“先生说,”淑姨也不理解,但还是替她高兴,“奖励你橙子剥得好。”
【??作者有话说】
谁来懂一下这句“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