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她的面红耳赤,江清迟面不改色,似乎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很自然地低语:“快到了,就是前面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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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寒地冻,车里倒是温暖如春。
“你外婆怎麽样了?”
“医生说没什麽大碍,明天下午就能出院了,我回去帮他们带点东西。”
“那就好。”宋允初真心地感到松一口气,“那你还要回北京吗?”
“不回了。”江清迟语气里缠绕着几丝劫後庆幸。
安静一会儿,江清迟问她:“你爸妈现在怎麽样?”
“挺好的,身体健康。”
车子缓缓驶过一片白色严寒,车灯照亮了空中簌簌飘落的雪花。看不清的斑马线上,零零散散地走过几个裹着厚重羽绒服的行人。
大约是行人中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子,激起了江清迟的记忆,他忽然说:“我记得以前都是你弟弟去送饭,怎麽这次换你送了?”
宋允初平静地看着面前行走的路人,并未说话。
江清迟:“好久没见闻争了,我记得他成绩不错,现在在哪里念书?”
一时,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忍不住扭头望右边的车窗。
这次的冷场有点不自然,江清迟疑惑地瞥她,正要张口第二次询问,宋允初冷不防回答:“他没在念书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什麽意思?高考失利了?”
“不是。”宋允初尽量用镇定自若的语气道,“他没有高考,高三寒假跳楼了。还好抢救得及时,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
猛地一下,车子刹在了雪地里。
江清迟搭在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他无言地低头,眼前只有狼狈的碎发。安静得够久,他缓缓转过脸,目光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
感受到他如冰碴般的目光,宋允初藏在口袋里的冰手不由握紧,这是多麽漫长的一分钟,到底怎样才能波澜不惊地度过这六十秒?
他的眸中覆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他很想质问她,为什麽不告诉自己,哪怕让他替她分担一点点的痛苦呢?
江清迟看到她脸上的神色,生气的心情被心疼取而代之,自己远在异国他乡,她到底要怎样才能一个人消化这些痛苦?
“。。。。。。当时,我不知道该怎麽说了。”忽然,宋允初主动地说起来。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在国外,就算跟我说,也帮不上什麽忙。”
宋允初想起分手前的那段时光来,胸口又开始绵绵密密地疼。她觉得自己很应该开口主动地跟他说一声抱歉,可是那三个字就像堵在了喉咙里,怎麽也发不出音。
驾驶座旁的车窗被降了一半,冷风直直灌进来,吹得人头脑清醒。宋允初微微转头瞧他,只能看见他正侧着头揉太阳xue。
她愣了一下,惊奇地发觉眼眶里竟多出了一些不受本人控制的潮湿。那些温热的泪水源源不断丶毫不顾忌她脸面地夺眶而出,她无措丶尴尬,又别有一阵发泄情绪时的坦然与解脱。只是胸口还在发疼,已经渡过了绵密如针的时期,到达了痛彻心扉的地步。
江清迟扭过头,一下呆住了:“你。。。。。。”
每当他一开口,熟悉的嗓音传递过来,宋允初就想起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青年,老天,那是她多喜欢的人,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叫嚣着,再靠近一点好吗,再近一点就好。可是当远离之时,哪怕只是一毫米,她都觉得自己跟他马上就要分隔在宇宙的两端。
“。。。。。。你能靠近一些吗?”宋允初打断了他的话,在他愕然的停顿中,她伸手解掉了安全带,俯身抱住了他。
下一瞬,江清迟的手臂有力地环抱住了她。
宋允初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手指愈发用力地抓紧了他背後的衣物。江清迟的肩上传来她无声的耸动。
“允。。。。。。”
她闭眼打断,声线微微颤抖:“请别说话。”
前窗的雪已经被雨刮器堆得层层叠叠,一滴一滴像泪水般在玻璃上弯弯曲曲地向斜下方流动,玻璃上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江清迟真想就这样抱住她,永远也别天明。
良久,静谧之中,他听见宋允初抽泣说:“如果我那个时候听懂他的电话就好了,如果我多关心关心他情况,他就不会。。。。。。”
“这不是你的错。”他低声打断,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伸手轻拍她的背,“没人会想到这样的,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渐渐,耳边只剩下她的啜泣。
。。。。。。
不知道过了多久,驾驶座旁的车窗被人敲响,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回应,那人已经绕到前窗了,顿时,他和交警面面相觑。
下车後,他面前一身荧光绿的中年交警尴尬地咳嗽一声,鼻子眉毛都严厉地皱着,眼珠子却往别的地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