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坐许久了,起来歇会儿。”
祁长渊打断道:“为了他这般费心,何至于此。”
“收了钱,我自然要费心。”
姜馥莹可不亏待任何一个,她道:“五郎的腿近来当真好了许多。我起先以为我不在数日,他的腿或许会变差,但……甚至比我走之前状态好要好,我总觉得都要与常人无异了。”
“我劝他试着起来走动走动,哪怕只是用双手撑着,他也推辞,”姜馥莹声音和缓:“也能理解,毕竟在轮椅上坐了十年,没有这麽快就好的。一步步接受需得有个过程。”
她心中思索,口中喃喃:“只是……腿好的很快,体内馀毒却还……”
祁长渊本在想着法子将她的思绪从徐清越处拉回来,此刻却忽地道:“毒?”
姜馥莹一愣:“……我说错话了。”
“他的身子,乃至于腿,是因为毒?”
祁长渊开口:“你不可瞒我。”
姜馥莹本不喜他这副审讯犯人的作态,可见他神色不似做僞,微一点头:“这是他的隐私,我本不该说的。”
“这麽说来,他中了毒……”
祁长渊垂眸,一直总觉得不对的地方缓缓填补了起来。
是他疏忽。来了徐州以後,一颗心一半在当年谋逆案和寿昌伯府上,一半在姜馥莹这里。有一个方家在,只是从商的徐家本不至于让他这麽上心,他便不曾多有探查徐家的从前。
他竟不知,徐清越身上有毒。
祁长渊一直以为是什麽疑难杂症,正巧姜馥莹会医治。可毒……
“你会解毒?”
他看向她,姜馥莹的医术他清楚,确实是家学,但她被父母珍视得好,不曾下过苦功夫,简单的望闻问切她会,煮药开方她会,可解毒……这可不是一般大夫都会的。
姜馥莹愣了愣:“会啊。我爹正巧研究过这种毒,我耳濡目染……你这是怀疑我的水平呀?”
她皱了皱眉,“那你别让我医你好了。”
难得有些小性子,她低下头继续琢磨方子:“……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何必找我,医术好的大夫多了去了,偏你……”
“馥莹。”
祁长渊温声道:“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你自己就会医术,应当知道医与毒虽相似,却有着本源的不同,一个要害人,一个是救人,你怎的正巧就会,还偏会这一种?”
姜馥莹道:“怎麽不同?解毒和治病都是救人。再说了,我也会解别的一些,只不过不如这个千夜罕见罢了,大部分大夫都会的,有什麽稀奇?”
“——千夜?”
握着笔的手被祁长渊按住,他拿过纸面,细细端详。
千夜此毒,在黑骑卫的百毒榜中榜上有名……
“你可知他的毒是谁下的?”祁长渊寒声道:“他可与你透露过?这毒极难调配,很是难寻。”
“……没问,”姜馥莹声音弱了弱,“我想着,这事是他的私事,也不好问。再说了,若是下毒之人被抓住了,定然早就送了官府,不需我多问。若是没找着,说明他藏得厉害,我问了也抓不住他……”
她当时知晓他的毒是被旁人所下时,只顾着安慰人去了,哪里想的起来问这些。
祁长渊看向她:“我倒有个猜测。”
“什麽猜测?”
姜馥莹眸光闪动,看着他。
“数十年前,徐家上一任家主很是精明能干,一人将祖上基业发扬光大,奠定了如今首富的地位。”
祁长渊回忆着黑骑卫曾交予他的信息:“如今这位徐家大老爷,是他的长子。可当年他最倚重喜爱的,却是徐清越之父,徐家第三子。”
“这位徐三老爷乐善好施,生意也越做越大,多年经营下来,锋芒几乎掩过了大房二房。曾有人说,徐家的家业,只怕要越过兄长,给这位三子,”他说着,一瞬的想法在脑中缓缓成了形,“他与夫人恩爱,只得一子。此子自幼争气,聪慧敏捷,读书用功,曾有人说……这是登科拜相之材。”
姜馥莹指尖缓缓缩起,她知道徐清越自来爱诗书,也爱山水,知晓他心中有策论天下,也感叹过他身残不能参加科举,为国效力。
“只是十年前,徐家三老爷与夫人俱都得了急症,去了。”
祁长渊看向她:“记载很是模糊,也有可能是我不曾细看,说是染了风寒瘴气,後来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残了腿。”
“我只当是他命运坎坷,如今想来,若是被下了毒……”
“……只怕三老爷与夫人的死,没那麽简单。”
话音方落,门被敲响。
二人的视线同时转了过去,姜馥莹背後发寒,眸中警惕。
只听亲卫一板一眼道:“大人,徐家大老爷知晓您生辰将近,特意遣人来问大人,是否要宴请宾客,以贺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