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姜馥莹的神色不似做僞,讪讪道:“我们这种最末等的其实都称不上黑骑卫,又哪里能接触到祁大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近况。
若不是此次任务紧急,此处又实在偏远,也轮不到她来执行任务。
打点好一切,阿姝道:“我方才低着头来,没人看到我的长相,除了门口那个,只要躲过他一切都好。不要慌张……”
她细细叮嘱,为姜馥莹定下心神。看着姜馥莹的背影,她在暗室内悄悄活动着身体。
她也紧张,这是她的第一次任务。
姜馥莹顶着身後炙热的目光,垂着脑袋提着餐盒出去。门一打开,外面果真已经沉了天色。
长久在烛光下的眼睛适应了一瞬的自然光,那人瞧见她,点了点头:“日後早点来,记得不?……对了,下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
“咋了?”
另一个大汗从外头回来,与姜馥莹迎面相遇。
他看了看姜馥莹,并未留意,看着自家兄弟道:“还以为我不了解你麽,瞧着人家娘子漂亮就像搭话,人家搭理你麽?”
姜馥莹微微颔首,很羞怯似的快步走出去。经过那刚回来的汉子时,脚步还更快了几分。
那大汉刚在外晃了一圈,这会儿正悠闲着,鼻尖忽地嗅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还有淡淡的丶极淡地,若不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根本不能嗅到的,茉莉花香。
他忽地警觉,盯着那厨娘大呵一声:“擡起头来!”
姜馥莹身子一僵,只听身後刀剑出鞘:“姜娘子?”
下一瞬,有身影拿着一柄短刀踢开了门,巨响响起在身後,阿姝催促:“快走!”
她不敢回头,亦不敢停留。她知道自己面对着这些人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能拖阿姝的後腿,于是尽自己所能,迈着双腿朝前疾奔。
随着打斗声响起,渐有身影从院落中出了来。
她只能加快速度,看着一张张还未反应过来的,陌生面孔逃出院落。
那些人或彪悍,或瘦小,看不出曾经是做什麽的,无一例外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唯有一个。
她看见了长福。
关于这些事,她不是从未疑心过的。因为长福待她总有着无缘无故的敌意,说话夹枪带棒,像是她什麽时候得罪了他。
也问过旁人,都知晓长福对徐清越忠心耿耿,绝不会玩忽职守。
她以为长福只是单纯不喜欢她而已。
如今想来,初见,以及後来所有“长福此人轻慢”的印象,似乎都是刻意营造出来,好让她与徐清越更加亲近。
将徐清越一人留在山上,所以才需要她来施救。对徐清越那样轻慢,也让她心生怜惜,应下了进入徐家,贴身照顾徐清越的聘请。
所有破碎的线索逐渐连接成了一条线,扯的她血肉生疼。可她不敢再想,体内的蛊虫叫嚣着,血液奔涌。
那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却被阿姝拦住,缠斗起来。有人在身後追着她,她不敢回头,也不知身後战局如何,只一个劲地往前跑。面前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
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她卯足了力狂奔,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那些辨不明是善是恶的人的呼喊。
她庆幸自己没有真倔强到不进水米,好歹此刻有体力支撑她跑出了这段距离。风声淹没了她急促的呼吸声,高强度的运动让她肺火辣辣地疼,双腿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但她不敢停下。
宁可死在此处,也好过去做一个只会乖乖听话,被蛊虫操纵着没有丝毫反抗力的傀儡。
飔飔卷舐着春後疯长的草木,她出了满头的汗,衣衫带着草屑泥灰。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身後有人追着她,一刻不停。她不能被他们抓住,她……
不知跑了多久,喉头都泛上了一股血腥味,脚下起伏的泥地草丛终究还是绊倒了她。手肘掌心擦过带着石子的地面,刺痛都模糊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姜馥莹眼角都含上了热意,舌尖被自己咬破了个口子,弥漫的痛意让自己维持着最後的清醒。
好像又要被抓住了。
她低下头,咬牙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向前奔走几步。却听远处万千马蹄声渐近,尘土飞扬,朝她而来。
羽箭射向她的身後,将她护在了一个半圆的圈内。
姜馥莹擡头,看到了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孔。
尘烟未散,来人飞身下马,腰间系着的长剑入鞘,在夜色里仍旧惹人注目,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在暗色的林间,他好像是唯一的光源。
身子极度发热,姜馥莹晃了晃身子,双腿发软,几乎要再次倒下。她看着那个朝她而来的身影,忽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了这几日的第一抹笑。
失去意识之前,她跌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软甲带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着丝丝潮气与泥土气,将她全然包裹住。
“我来了,”男人的下颌抵在她的额角,感受着她灼人的体温,拥得愈发紧,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沙哑与珍重:“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