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馥莹从院中出来,面上有些燥热的微红。
她本就怕热,祁长渊知晓她经不得晒,下意识想去拉她的手。
可似乎是因着方才的那些话,见到她的瞬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伸出的手换了又换,最终二人相视一笑,笑出了声。
“怎麽我进去一趟,你就变傻了?”
姜馥莹笑起来眼波盈盈,“热不热?”
“不热。”
祁长渊看向她,所有感官都格外灵敏了起来。她的音色干净澄澈,拂去了六月燥热,淡香自身上传来,不知是否有着先入为主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周身的空气都甜了几分。
有多少年不曾这样紧张过了,祁长渊掌心微微发汗,将心爱的人扶上马车。自己坐上放下车帘的瞬间,心底的激荡终于抑制不住,将人拥入怀中。
唇瓣轻蹭在她额角,辗转落至脸颊鼻尖,最终在她的唇角轻轻贴了贴。
姜馥莹刚坐稳,便落入了一个宽大温和的怀抱。肩头倚在他的胸膛,被他的薄唇亲吻过的地方都好似点燃了火,烫了起来。
她想要呼吸,小小的车厢内空气都稀薄了几分。甫一张口,唇瓣便被男人含住,轻轻碾|磨,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
她尚未从这样的亲密中回过神来,就见祁长渊松开唇,低垂着眉眼看向她。
“你……”她还有几分喘,目光落在他面颊,有些意外:“……怎麽眼睛都红了。”
“……没有的事。”
祁长渊侧过脸,极罕见地有些傲气在她面前,闷声开口。
微红的眼眶骗不了人,颤动的眼睫也暴露了他的不镇定。姜馥莹倒是很少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怜惜更盛。
“怎麽了?”她只是进去了一趟,也不曾耽搁多久,怎就委屈了?
是委屈吧?如果没察觉错的话,还是旁的什麽情绪?
她瞧着他这副样子,有些想笑,却又知晓不合时宜,唇角微微上扬着抿起,忍俊不禁:“说呀,怎麽啦?”
祁长渊深吸口气,回过身,将头埋在她颈窝。
“你进去太久了,我好想你。”
姜馥莹被他这样直白的话惊到不知该说什麽。祁长渊惯常在她面前示弱博得怜爱,今日却知比往日还要真上许多。她擡手,缓缓在他背上拍了拍。
学着他安抚自己的模样,缓和着他。
“他答应解蛊了,”姜馥莹将好消息告诉他:“不过并未告知我法子。只是说,要你亲自去。”
祁长渊点头,表示他知晓了。
男人的发顶蹭过她的下颌,姜馥莹被蹭得有些痒,身子微微後仰,靠在了车壁上。
温温热热的呼吸扫过颈侧,她轻轻推开他,叹道:“祁大人这是在撒娇麽?”
男人的身子忽地一僵。
背脊绷得僵直,几乎能感受到他喷洒在颈侧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姜馥莹疑心自己说中了,却又看他擡首,亲了亲她的脸颊。
“失而复得总得珍重一些,”祁长渊道:“我总想确认你心中有我。我只是……也总觉自己做得不好,表达不出我对你情意的万分之一。”
姜馥莹心底蓦地一软。
在黑骑卫待了许久,与他身边的无忧无尘也打过几次交道。更别说他入黑骑卫许多年,只怕从十来岁就开始过那等刀尖舔血的生活。
她知晓他家中的情况。从前或许不解他为何那样疏淡冷然,如今却明白,在他那样的家庭中,只怕一句关怀都难得。
他看似出身富贵,却连一个知心人都无。除了身边的随从属下,没人在意他心中想了什麽,是否开心顺遂。只会有人耳提面命告诉他,要他为家族谋得荣耀,要他在父亲面前争气,事事胜过他的庶兄。
兄弟相残,在他们这样的府中似乎并非稀罕事。
他没有朋友。黑骑卫统领的身份也容不得他交朋结友,黑骑卫是陛下的私卫,有多少不能于人前说的事与机密。他无法与旁人一样过寻常富贵郎君的生活,少有轻松惬意,什麽都不想的时候。
她以前不理解一个高门郎君,怎会怀念在她家中那段清贫,甚至于说贫穷的生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儿也要学着生活做饭,从不知柴米油盐贵的郎君也得学着喂鸡喂鸭,甚至为她染指甲揉腿。
如今却也渐渐明白。
换做是她,她也会怀念那段虽然忙忙碌碌,却充实恬淡的生活。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表达爱意,他总在学习丶模仿着所见旁人的爱。话语不过是表达的方式之一,他为她所做的,比他亲口所说的要多上更多。
姜馥莹都知道。
她轻轻一叹,微微环住了他的腰际。
靠在他的肩头,目光垂落在小腹之上。
世事难两全。
高贵如祁长渊丶燕琼,富贵如徐清越,都不及她一个农女来得快乐。
那她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