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恩爱两不疑(2)
◎高岭之花白切黑◎
郑修中箭负伤後就近被擡进勤政殿内寝救治。
四个太医轮番会诊。
官家在殿中焦急等待消息,自己失手伤人,急得如此,反观始作俑者,却神色淡定,仿佛事不关己。
“不是姐夫,就算郑修该杀,你也不必如此鲁莽吧?啊?这麽明显的杀局,郑太尉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岂不闹得天下大乱?你想过後果吗?”
谢寒商睨着小皇帝:“官家要北伐,郑修必死。”
小皇帝一愣:“何意?”
谢寒商:“诸如郑修之流,才是朝廷军中的主流声音,如官家不能杀鸡儆猴,让世人都看见官家北伐的决心,九原之祸只会一遍一遍重复,毫无意义。官家收复十州的心愿,永远无法达成。杀一而儆万,为官家十万大军的剑刃开锋,为九原之战枉死的八千将士安魂,一举数得。郑修必死。”
小皇帝思考了一下拿首杀郑修来儆猴的可能性,还是觉得郑太尉发难不可小觑:“姐夫,你杀郑修当真没有半分私心?”
谢寒商并不掩饰:“孙则以及八千将士的仇,臣没有忘。”
小皇帝急迫:“可是郑太尉如果要咬着朕不放,朕如何是好?他威力可是很大的,连母後都能撼动,难道朕到时候要把你供出来麽……那皇姐会杀了朕的!姐夫,你给朕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说话间萧灵鹤早已从长秋宫出来,听闻寒苑发生了大事,郑修被官家射中,性命有虞,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来勤政殿,口吻匆促:“情况如何了?”
公主笼着一身薄如蝉翼的葡萄紫外披,步履焦灼地奔入勤政殿,见到正对峙的官家与驸马,先上前,向官家行了一礼,随即握住谢寒商的手,仰头看他:“是你?”
官家苦笑:“阿姐你可真了解你的驸马。”
萧灵鹤蹙眉:“废话,我自然知晓你连只鸡都不敢杀。”
何况小皇帝与郑修的仇怨,怎及得上谢寒商这般深刻?
四年前的大雨散了,不代表天已放晴。
谢寒商一旦挣脱囚牢的桎梏,首要的就是报仇。
“当下北伐在即,你为何弄出如此大的阵仗来,可知郑太尉的为人?他素日跋扈,连母後都得忌惮他三分。若是他借题发挥,把你送进昭狱,你还能回到战场麽?”
萧灵鹤责怪谢寒商此次鲁莽行事不计後果,杀一个郑修事小,但招惹了郑泰势必要付出沉恸代价,这郑修是郑泰的独子,独子丧命,郑泰岂能放过他。
谢寒商偏薄的眼皮低垂,没有说话,似认了错。
官家怕阿姐与姐夫在勤政殿吵架,忙调和起来:“阿姐你先别上火,这郑修死不死还不一定,朕箭术初学乍练的,都不怎麽精通,现在四个太医都在给郑修会诊,说不定能抢救得过来?”
如郑修不死,说不定能平息郑泰之怒?
他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寒商却补了一刀:“臣特意为圣上挑的一张射马弓,连北人天马都能一箭诛杀,何况于人。”
这是铁了心要郑修死。
萧灵鹤惊愕,哑口无言。
官家也是一愣,知道郑修今夜必死,他哭丧着小脸道:“完了,阿姐。不是朕不保你的驸马,郑太尉有多凶残你是知道的,朕少不得要把谢寒商推出去将他交给郑泰发落了,你真的不要怪朕……”
他更想保谢寒商,北伐的良才只这一两个,战前杀了功臣良将,那这仗便可以不用打了。
萧灵鹤捏谢寒商的指骨用了一点力,将他掐得虎口泛红,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以求殿下饶恕,萧灵鹤皱眉:“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後招,就这麽杀了郑修,叫官家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给你善後?”
谢寒商正要说话。
四名太医满头大汗地从寝殿里奔逃而出,大声叫告:“官家!老臣无能,郑大人被一箭当心穿过,失血过多,已经无救了……”
人是夜里死的,郑泰提着先皇赐予的宝剑,夜叩宫门,长跪不起。
声声催泪,字字泣血,请求官家赐见,请官家给一个说法。
事到临头,这麻烦避无可避,官家想求母後出面,但他心知,自己北伐决心已定,此刻杀郑修,母後断然不会为他出头。
母後曾经说:“官家要亲政,就要经受得住考验与议论,哀家今对官家撒开了手,往後的事便不再理。官家随意自便。”
因为政见不一,母後对他怒其不争,所以也便真的撂开了手,这时再去求见母後,怕是只能碰个壁,无功而返。
而且官家自己也硬气,说什麽也不肯放弃北伐,与母後和解。
他鼓足勇气,派遣内侍告知郑泰,“郑太尉丧子之痛,朕深自恸丧,请郑太尉先行回府安顿令郎,明日早朝,朕必会给郑太尉一个交代。”
郑泰没有再喊了,但也没有回去,只让人领了孩儿的尸首,兀自于殿外长跪不起。
次日早朝,郑泰果真言之咄咄提起此事,满朝文武皆惊。
惊的不是郑修昨日被官家一箭射杀,惊的是郑泰的态度,得理不饶人,瞪大了虎瞳,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将孱弱的官家一口吃掉一般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