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氅衣将她包好,横了揽回胸口,端起公主往金玉馆回,直至入了寝屋,将她平放在榻上。
萧灵鹤不肯从他身上下来,缠着他不放。
谢寒商低头为她除掉绣履,轻声说:“殿下手脚冰凉,我去拿暖炉与熏笼。”
萧灵鹤仍是不放人,将身子藏在他宽厚温暖的梨花白氅衣底下,用绒毛裹住雪颈,从毛茸茸底下探出白玉无瑕的小脸来,明净娇艳,像一枝插在白瓷瓶里的覆雪粉梅,瓣上落了粒粒晶莹。
谢寒商不肯放弃暖炉,试图与殿下交涉:“我不去,让竹桃为殿下送来?”
但萧灵鹤仍是摇头,谢寒商无计可施,担忧她又呕吐,吃坏了肚子若再受凉,更加难忍,正想着该如何劝服公主,萧灵鹤呢,已经从氅衣底下探出了手臂,抱住他的窄腰,依偎过来,严肃认真地解释道:“你就是暖炉,不用熏笼就能烤了,何须多此一举。”
人形暖炉谢寒商便不再动,甘心给萧灵鹤抱着烤火,耳鬓厮磨,殿下暖和了起来,他都烫了。
萧灵鹤唤他:“商商。”
他应声垂眸。
萧灵鹤正巧也仰起了清润的脸蛋,“三年前我一直在喝避子汤,我没告诉你。”
谢寒商嗓音微哑:“我知。”
萧灵鹤几乎不敢看他,含混地道:“我知道,如果我同你说了,你是不会反对的,可是我没同你说,是我不对。”
这个脓疮还是挑破了好,萧灵鹤早就想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了。
商商一直自己咽着苦果,关于孩子的事,他提都不敢提,每有夫妻之事,他也向来处理得干脆果决。他虽不言明,但萧灵鹤知晓,他心里藏了根经久未除的隐刺。
他不敢说,怕她的答案终归又是那句:谢寒商我还没有喜欢上你,你想得太美了!
可是啊,现在不是那时候了,萧灵鹤不会玩弄他,看轻他,不会觉得他想得美,她会认真考虑他们的未来。
风声穿透轩窗,拂得珠帘卷动,簌簌地响。
室内静谧,谢寒商隔着氅衣将萧灵鹤拥紧了一些,飘洒的兰息一寸寸潜入她的嗅觉感官。
“不是殿下的错。”他缓缓道。
她想了想,似乎还要再说,他却忽然接着道:“汤药伤身,殿下不想有後顾之忧,便让我喝吧,我愿意喝。”
萧灵鹤听得一愣,倏地推向他的胸口:“啊?你难道真想绝育吗!”
怪不得他变成话本世子的时候,那麽癫呢!
谢寒商面皮微红,但眼底的坚定不退,“嗯。”
萧灵鹤不知该说他什麽好,玉指戳了戳谢寒商的脑门,打算好好地训斥他一番,“谢寒商,你到底知不知道,男人绝育得变成太监!”
就算他舍得,她才不要牺牲自己应得的幸福!
说话间李府医掐着点来了,一进门,便撞见殿下与驸马正在旁若无人地亲昵,公主又说到什麽“太监”的,想来是情趣,年已六旬守寡三十年的老者霎时羞得老脸臊红,险些原路返回。
还是驸马叫住了他,李府医这才又赶回内寝。
谢寒商将萧灵鹤单独放在榻上,为李府医腾出空间。
李府医回乡祭祖去了,近日才回,因此近段时间也没有替公主殿下请过平安脉,这脉一搭上,他就听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如珠走盘,往来流利,应指圆滑,是滑脉啊!
萧灵鹤瞥见李府医瞪大的眼珠,心想老李头很少会露出这种神情,一时忧心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脱口而出:“本宫难道不是吃坏肚子了麽?”
李府医大惊失色:“殿下您的月事得有两个月不曾造访了,您怎会如此大意。”
萧灵鹤脸一红:“这都能诊出?”
李府医对这种心大的患者不知该说什麽好。
谢寒商记得很清楚,附和:“有两个月。上次是七月廿四。”
毕竟是私隐,外泄还是让人不好意思的,萧灵鹤脸更红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麽,我月事一向不准,而且以前吃药的时候,我好几个月没来那个也是有的。”
谢寒商只在意一点:“殿下染了什麽病,严重麽?”
关乎月信,便不止吃坏肚子的事,以前谢寒商也读过一些医理,但年少时脸皮薄,对妇科不敢修习,至今也是一无所知。
李府医撤回一只嚣张的手,神气在在地说:“殿下没病。”
本想卖个关子,一瞥这懵懂无知的两夫妻,他倏然又气不打一处来:“殿下怀孕了,快三个月了!你们怎麽做父母的?如此粗心,都孕吐了还在闹肚子,这不是闹着玩麽!老朽这就去拿安胎药!”
说完,不顾这房中泥塑般的两人,李府医满脸沧桑地背手往外走,边走边咕咕叨叨:“闹肚子……亏得想得出来……月信几个月不至也不当回事,这些祖宗到底什麽时候能对自己操点儿心呐!”
【作者有话说】
李府医:我太难了,以前还碰上过位高权重的病患医闹,动不动就治不好全太医院陪葬!还好溜得早~